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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春不肯走,“你们定是要商量如何处置老娘,你们怕她闹腾!”说着又看向尤氏,“我知道,她不是你亲娘,二姐三姐也不是你亲妹子,你是无谓得很;可三姐一向与我交好,我心里过不去!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想把老娘怎么样呢?”

尤氏正要说什么,贾蓉己皱眉道:“姑姑,你可放明白些,哪有胳膊肘儿向外伸的?你年纪又小,可不要被人蛊惑了;这尤家两位姨娘,还有老娘,本来吃穿用度就都在咱们府上;她们偶尔家去住几天,我父亲也是让人好生照料着;既这样,她们就该老老实实的,不要生事!如今弄成这样儿,难道单是我们家的错处?再说了,她不生事,咱们能拿她怎么样呢?”

“那照这么说,还是你二姨和三姨的错了?好好儿的,她们为什么要跳了湖?你知道外面怎么议论你们吗?我听了,我都替你们害臊!罢了,我今儿晚上就搬回那边去了,你们也别留我,你们也别拦着我,我怕你们连我也带累了!”说着她就一迭声的唤她奶娘,又叫入画过来,让收拾她的东西。

尤氏十分苦劝,贾珍忍了又忍,怒道:“让她走!她既不愿留在这个家里,咱们还阻她作甚?”见贾蓉在一旁冷眼看着,又喝道:“你,给你小姑娘搭把手,好好的送她过那边去!记住,别处都不用去,直接送到老太太那儿!”

等贾蓉将惜春送走,只剩下两人在这里,贾珍才又看向尤氏,阴恻恻地道:“老娘骤然失去二女,如今神志不属,心魂尽失,眼看己是不行了;她老人家若是去了,咱们也不可太声张,毕竟这二姨和三姨也刚刚出了事,若是别人论起,只怕会说你有刑克之命,不但父母兄弟,连你的继母继妹也躲不过,到时候我也很难做,你懂吗?”

尤氏怔怔地看着他,贾珍于是抬起手来,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当然了,你是个什么样人,我是最知道的;如今你娘家人都要死绝了,只要你一心一意为这个家操持打算,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现在,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尤氏珠泪滚滚而下,神色惊恐地看着他,全身都开始颤抖。贾珍见状又轻蔑一笑,“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个一味小心没胆色的人,我原也不指望着你。异日或有官府来问,你知道怎么说就行了。你是个聪明人,现在,你就先回房去,好好的想一想吧。”说着,他便唤文鸾佩凤过来,让她二人扶尤氏回房,好生伺候她梳洗。

这一晚,尤氏彻夜难眠;想了又想,她终于还是写了一封长信,打算在有机会的时候交给三妹妹,将事情都说明了;她还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告诉老娘,二妹和三妹其实无恙,她们只是逃走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去寻找她们想要的生活;只要这个继母想通了,不再强求两个妹妹,等时机到了,她甚至可以到金陵去寻她们,三妹妹都说了,两姐妹不会不管她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第二日一早,尤氏便命人备了汤水,正要亲自送给老娘,便听到照顾老娘的婆子慌慌张张的来报,“大奶奶,不好了,方才老奴要去伺候老安人梳洗,发现她面色惨白,嘴角渗血,已经没有生息了,奶奶快去看看吧!”

尤氏手一抖,手中的汤水便打翻在地,慌得丫头婆子们忙上来替她收拾换洗;尤氏神情恍惚,任她们折腾,半日才声音嘶哑地道:“你们,去和老爷说一声,老娘的身后之事,我一人操持即可,家里的事,让老爷不必操心,让他尽管去应付外头的事情;如今两边还要为娘娘建园子,这可是大事,不敢耽误。”

见有人应声去了,她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眼泪也随之流了下来,“赖大家的何在?”

赖大家的应声过来了,尤氏想了想,才又吸着鼻子交待,“让赖大着人去买一口好些的棺木,并一些纸扎物事,叫上几个府里的人装殓了,今晚将老娘灵柩从西北角门出府,停灵在城外义庄,等府里消停些了,我再安排人送回老家安葬,你们照我说的去做吧!”

一切都安排妥当后,她才去看了老娘最后一眼,免不了又痛哭一阵,这才彻底的平静下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了。

禇英和柳湘莲随着傅山往水苑里面走,果见残垣断壁之间,野草杂树丛中,零落还有几进完好的房屋殿阁,虽然墙皮剥落,椽梁朽坏,却暂堪遮蔽;沿途已被清理出一条走道来,傅山带着几人走到其中一扇残破的大门前,轻轻叩了叩门,就见冒浣莲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这才打开了门,迎几人进去。

虽然是大天白日,不知为什么,禇英总觉得这园子里面阴森森的,她不由得拉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柳湘莲发现了她的不自在,不由看了她好几眼,又问,“怎么,可是受了凉?”

这一问,傅山也转过头来看她,禇英勉强笑了笑,“没事,我不要紧;就是觉得,许是人迹罕至的缘故,这里好像格外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