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太太不吱声,又点了一根烟。
陆景又说:“不剜肉剔骨,怎么去脓治腐?”
烟雾弥散,徐徐萦绕,而后渐渐消褪,陆太太眸色幽远,菱唇微阖,那份韵味经由岁月沉淀而来,后劲绵长。
她不说话,陆景就知道答案了,可他忍不住:“从小到大,你们总有忙不完的事、停不下的会,我承认,没有你们在外打拼,不会有如今风光的我,但你想过没有,但凡你们谁对这个家投入多半分,这个家就不至于四分五裂,而我当初又何苦扒着一根稻草当救命绳?”
人生没有如果,可夜深人寂灵感枯竭之际,他在思绪纷乱中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没有那场自以为是的出柜风波,陆先生陆太太是不是不至于走到这般决绝的地步?
年少敏感,他又何尝比方舟凛好上多少?强势的陆父、自我的陆母,造就叛逆又任性的他。日夜对着空荡寥寂的大屋,伶仃忐忑,招朋唤友荒诞不断,后来程烁出现,填补了他在父母身上得不到的关注与重视,便就一发不可收……
因果烂账,全数循环!
“如果冷漠与孤单就是婚姻,那我觉得单身也挺好,至少我活得自在、活得舒服!”他眼底有红丝,是隐忍的极愤,是压抑的疲惫。
人心总是不足。
父母给了他优越顶好的成长环境,他便伸手想要温情与爱。
他想,或许财与权、名与利,他们可以不用兼全,但凡舍弃一些,换得人生圆满,那岂不美哉?
可尝到了名利的甜头,又岂是那般容易收手?
陆家夫妇先因名利而感情破裂,又被利益捆绑在了一块儿,合不来,离不得,现在就连他自己,也沉浮于其间愈加颓然。
日复一日,磨钝了五感灵光,责任、义务与自我,相互拉锯,成就木然的现状。
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样子。
陆太太坐不下去了,倏地起身,她像是失去方向的天鹅,心神不定,乱了方寸,逃避似的想绕出沙发,却被绊得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