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道影子隐秘地寄生在黑白两股力量之间。
傅十醒回到宿舍,把自己丢到床上去,整个人埋进薄被里瑟缩颤抖着。从骨髓开始往外钻心地疼,坚硬的钙化物碎烂在体内冲撞着软组织,电与火烧烂了一层薄薄人皮下面的一切东西。他干呕起来,泛酸的胃汁灼得食道疼痛,脊骨那一道疤痕突突地疼。他要被劈开了,整个人变作了一只废弃的茧,从中间生出来一个小傅。
能不能再想起来多一点东西:那个开枪的人长成什么样?那时候母亲又想跟他说些什么?爆炸发生的前一些日子里有没有什么蹊跷?毒厂里都有什么人可能会成为作案者?
除了头疼欲裂外什么也没有得到,潜意识里有东西在阻止着他去踏入这一段记忆。更何况十一岁的小孩能记得多少东西呢,任凭再怎么强迫自己挤压脑汁,最后也什么都抓不住,只能蜷缩在黑暗里忍受着排斥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里翻涌的恶感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后背心已经湿透,夏天里的热浪这时候才开始往毛孔里钻,能够感知到正常的外界。他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看了一眼时间,外头应该已经下课了,隐约也开始有学生的吵闹声音。傅十醒打开门,艰难地迈着脚步到了小医务室,问医生要了一杯葡萄糖。
镜子里的人毫无血色,双唇苍白,鼻尖上泛着冷汗。
还好,在这里收获到的东西远比他想要的要多,稳赚不亏。傅十醒咬着纸杯的边缘,指尖把空杯子掐出一道道皲纹。明天去给双双姐打电话,申请外出就医,录音笔和摄像机里的资料应该足够用了……
行李已经大致收拾好,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过来。电话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监听,只草草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总之听见人的声音就已经是种信号。步双双表示自己后天就来,叫弟弟好好照顾好自己。
不过打了彭辉的那一拳头还是被整回来了一下,被查处为晚间逃课斗殴,罚晚上去着去清洁厕所。彩虹之家竟然在这种破事上面格外人道,清洁工具里附赠了一个口罩。不用白不用,带着口罩拿着刷子给乱铲应付应付。
“周悯?”他扫厕所的时候彭刚顺出现在门口,应该是巡查刚好路过。
傅十醒点了点头,不想开口理会。彭刚顺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你姐姐今天打电话说了外出的事情,要办点手续,你来一趟我办公室吧。”中年男人顺势就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眼神黏糊糊地一直粘在身上,不知道在打量些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来这间办公室。傅十醒坐到沙发上,打量着周遭的装潢,办公椅后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幅相框,除了相片还有表彰的剪报。彭刚顺给他倒了一杯水,让他稍等,在柜子边翻找起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