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常彻靠床头坐着,从床头柜上拿起火机和香烟:“怎么样,都是我重新装修过的,墙是我重新刷的,那原来是个老壁炉柜子,也被我扒掉拆了。”
宗迟发现他卧室里竟然有个几乎要落地的大窗,于是将窗户推开一些,说:“你这是火灾隐患。”
阳光斜映入室,驱散了一些凝滞的片段。宗迟看见墙面和地板都很干净,整个屋子大部分地方是白色的,少有几件木制家具。空气中混合着性爱和烟草的味道,还有些其他道不明的因子,宗迟归结于简常彻无处安放的荷尔蒙。
“沙发是同事搬家是不要的,饭桌、茶几和穿衣镜都是我从街上捡回来的。”
“街上?去哪里捡?”宗迟真实困惑了。
“就是有人搬家、换租客或者买新家具了,就会把不要的家具放在路边。”
宗迟半张着嘴,缓缓点了点头。
两人每次做爱之外从不会亲密接触,不会搂抱,也不会亲吻,有时间了就闲聊几句,没空便各自撤离。宗迟忽然想——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他和人谈恋爱、交往时,会像对病人一般和颜悦色、说好听的话哄他们吗?比如他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可爱又会撒娇,简常彻会不会对他露出温柔的表情,给他做饭,和他抱在一起看电视?两人在一张床上亲吻,做爱之后是否会相拥而眠,早上再一同醒来,做爱,上班,生活。
然后当简常彻发现对方出轨,发现对方欺骗自己的时候又是什么表情呢?他是否也会露出受伤的神色,一边伤心,一边原谅。
宗迟觉得自己有点走火入魔了,他对着镜子系好领带,及不可见地摇了摇头,说:“你休息吧,我公司还有事,走了。”
“嗯。”简常彻应道,指尖的红点徐徐燃烧着。他透过大穿衣镜反射,淡淡地看着宗迟一件件穿好西装。
修身的衬衣和马甲,挺括的外套和笔直裤腿都完美地贴合着他的身体,性爱的味道尚未散去,给他禁欲的外表徒增了一份亵渎。
宗迟穿好鞋,轻轻带上门,下楼离开了。他前脚一走,简常彻便按灭了还剩半截的烟头——他猛地倒回到枕头里,一只胳膊搭在眼睛上盖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小心翼翼地呼出去。
第9章 偷听
宗迟来到医院时,奶奶又在睡觉,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了。起初宗迟疑心是每次来的时机不对,在医院停留的时间又不如之前长,但细想一下——在他一周来一到两次的时候,也几乎总能和奶奶说上话。
奶奶睁着眼笑着的时候,偶尔略显疲惫,但大部分时间精神状态看起来不错,尤其那双仍余美人风采的双眼神采奕奕,一头银发布满光泽。尤其他跨入病房门的一刹那,熟悉的笑容瞬间便会取代那张脸上原本的表情,然后故意扬起眉毛,像是不满他来得晚了。
可当她睡着,那些灰发便如失血殆尽的蛛网,宽大病号服里的人瘦骨嶙峋,大夏天地还盖着严严实实的被子,那被子的分量于她而言似乎都太重太厚。
然后宗迟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能想得起,在他每次迈入那扇门之前,奶奶脸上原本的表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