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大人,至尊……啊!”

庚桑画突然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捏,做了个五指合拢的动作。停在石棺上的纸鹤顿时如同被卡住脖子,细长鸟眸坠下泪来,拼死迸出最后一声清唳。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庚桑画赤脚走到石棺前,冷冷地注视这缕神思幻化出来的灵鹤,食指轻捻,嘭一声,那只白羽朱冠的鹤终于栽下石棺。头朝下,细脚伶仃,再不能口吐人言。

也再无人能与他对话。

他与自家一缕神思幻化出来的灵鹤对了数百年的话,听鹤调侃山下凡夫种种。这只灵鹤就是他的耳、他的目,到最后,也就渐渐地成了他的口与舌。

灵鹤渐渐地代替了他,替他热闹,替他悲与喜。

极其偶尔地,庚桑画也会与灵鹤说起秘洞崖刻上的这些人。崖刻上,人人衣带当风,各个儿都是风华正茂的美少年。庚桑画会与灵鹤带笑着讲起最左边那位一脸玉貌绮年的十六师兄,讲十六师兄经常偷偷下山给他买梅花糕。有次叫师尊炎道人逮住,被罚面壁十年。他抹着眼泪去看十六师兄,十六师兄却笑笑,对他说,给小畏垒买梅花糕呢,挨罚也值得。

那次,隔着崖壁露出来的巴掌大的小小洞口,十六师兄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蛋,笑着问他,畏垒,梅花糕好不好吃?

……梅花糕好不好吃?

庚桑画垂下眼,半晌,勾唇笑了笑。好吃啊!一千多年前白室山下繁花似锦,市井中热闹又喧嚣,那些高高兴兴的人做出来的梅花糕怎么会不好吃呢?衔一口入唇,分明有扑鼻而来的梅花香。

只是,可惜了。十六师兄直到战死于山门的那天,都没能亲口尝过一块那样好吃的梅花糕。

一千多年了……说起来,就连眼泪都早干了。

这千余年,庚桑画从不曾与人说过真心话。如今的琳琅下界已无人知晓,道争大战实则源起于上古纪元,绵延长达万余年,大战期间陨落的各家道修、魔修、鬼修、妖修都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