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桑画垂下眼眸立了片刻,抬动玉润手指,吱呀一声,他推开字画铺子的乌漆门。三尺高的柜台后空无一人,铺子内四面墙壁挂满了卷轴,东南角有处□□,可以顺着□□爬入二层阁楼。
庚桑画在□□前立定,仰起头,头顶天灵盖那块异骨不安地跳动,似乎想要挣脱他,直奔二层阁楼。
阁楼上,有什么?
字画铺子内的风声愈发诡异起来,一丝一缕地掠过庚桑画发丝,原胥替他束好的发绳不知何时断了,轻飘飘落在地面,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细密黄沙。假如庚桑画现在清醒,他应当能看见这幕。
但他现在不能清醒,风声潮水般往他耳朵内灌,沙沙沙,靡丽而又奇诡。
风声静下来的时候,庚桑画已经飘然站在二层阁楼窗前。尺余高的窄窗半开,二楼窗外有株枝叶秀美的树。树梢挂着盏灯笼,荧荧一点光。
“……这是什么树?”
庚桑画听见自己的声音飘了出去。
话语分明是他说的,可声音又不怎么像他。这株树每枚叶片都像是面铜镜,朦朦胧胧地映照出他的脸。
秀长的入鬓眉,一双永远潋滟生波的桃花眼,就连他雪色肌肤尖尖下颌都被叶片映照得格外分明。
庚桑画有点怔怔地,抬手探向那株树。
朦胧中忽然有个声音答了他,那声音漠然的很,透着寂寥。
—“这树生长得慢,木质细密,坚硬不开裂,阳世的人欢喜用它来雕刻往生钱版。因此,它有个好听的名字——司命树。”
庚桑画悚然,又似乎不那么悚然。就像是很久前他就知晓此处该有这样一座楼、该有这样一株司命树。
他终于倾身探出窄窗外,玉雕般修长手指轻挑,从树梢取下那盏灯笼。
白灯笼纸,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