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说他的族人在十五年前丧命殆尽。

未说,原来他有家。

原来阿爹阿娘从没有不要他,只是因为一族事务没时间管他。

原来他自己十五年的冷然厌世、十五年的认命委身乐坊,全然是他自己狼心狗肺,竟不知那年爹娘早已倒在了血泊中。

唯一能倾诉的人身负家国重担,被他送上马车,他温柔替他系上大氅,告诉他不怕。

而后独自咽下泪水,藏身于黑暗的角落,陷入疯狂的自责——这个狼心狗肺的人辜负了血浓于水的亲情十五年之久。

第122章 投毒

祝久辞从校场回到国公府的时候, 梁昭歌娉婷站在浮雕影壁后面等他,墨青水裳微微摆动,指尖交叠放在身前。

“渴了吗?”梁昭歌依然如往常优雅, 翩然走过来伸手拂过他的帽檐, 拨开遮挡视线的雪绒毛。

祝久辞摇头,跟着他走回西苑。

布卷与梁昭歌写下的译文已然转交给国公爷, 祝久辞从未见过他那般严肃的面容,身后是漆黑不见光亮的校场,将士们齐声震天的嘶吼刺破漫无边际的黑夜, 黄沙随风而起弥漫口鼻。这些平常让他胆战心惊的排兵布阵, 如今却让他在黑夜中寻到一丝难得的慰藉。

北虢国的士兵从未松懈, 他们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而站在高墙之上的君主早在二十年前就明白居安思危的道理。

这二十年的浮光掠影, 京城确乎纵情享乐纸醉金迷, 侯爵世家钟鸣鼎食, 不知多少人沉溺在醉生梦死的软香酥怀中不肯醒来, 背后却是籍籍无名的战士从未离开沙场的身影。

祝久辞满含心事离开校场,国公夫人叫住他, 带着尘土腥味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头顶, “好孩子。”

梁昭歌给他递来茶水, 氤氲茶香唤回了祝久辞的思绪, 他接过茶盏, 温润的杯沿压在唇边迟迟忘了喝下。梁昭歌旋身坐在旁边雕花圈椅里支着下巴看他, 腕上的白玉镯子滑落下去, 清脆一声砸在老榆木桌上,玉质清透明亮,它的主人却不怎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