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们点头如小鸡啄米,不安地看了看他身后长长的队伍,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
陆绥点了点头,应道:“自然,本世子亦不能抗旨不遵。”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突然对着身后的小厮开口道:“都听清楚了吧,务必要把本世子安安全全送到金龙殿,莫要误了陛下的兴致。”
只见他话毕,旋身一脚踏上灵车的台阶,足尖一点,径直落在了漆黑的棺材旁。
漆黑的棺材,洁白的素衣——黑与白泾渭分明却又交融缱绻。
陆绥一双手缓缓抚上棺材盖上鎏金色的纹路,虽然明知都是假的,他还是觉得心中一痛,动作间轻柔地如同触摸恋人柔软的长发。
未经处理的乌沉木香气过于浓烈,但陆绥还是从中分辨出了几分珩萧身上独有的味道。
淡雅,冷冽,明净,统统在珩萧的身上淋漓尽显。
自母妃死后,陆绥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有软肋,会有了后顾之忧。可直到与珩萧有了前世今生的千丝万缕,他突然觉得生命中的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他只有傍着珩萧,方不至于难过。
陆绥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一口棺材,突然伸手掀开了棺材盖,而后一脚踏了进去,众目睽睽之下,他扫视了一周,缓缓躺了进去。
天地之间一片寂寥,只有陆绥的声音响彻了霄汉。
“合棺,起!”
四周的小厮听到陆绥的命令,又缓缓将棺材盖合上,而后起棺,带着陆绥和他的珩萧从侧门走到金龙殿前,这一次,门口的守卫没人再有资格去阻拦。
棺盖再次打开的那一瞬间,陆绥缓缓睁开了眼,他明明意识清明,却像是一场荒唐大梦方醒。
败了上一世,悟了这一世。
阳光依旧明媚,白云一样舒展,细雪俏生生点缀枝头,这个冬天还未过去,一如往日旧模样。绵绵一场春风未至,料峭的寒风依旧嚣张地张牙舞爪。
陆绥再度踏出棺材,故人已死。
他将手掌贴于心脏,感受到了那里强烈的跳动,恍了下神,然后才开口,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珩萧,我同你烂在一处,他日史书功过一笔,你我同赴。”
他日史书功过一笔,你我同赴。
祈帝近日精神不大好,全靠药丸吊着才没有倒下去,现下陆绥倒是来了,他的头也疼了。
和什么样子的人打交道最累?当然是和流氓打交道最累。
多少年了,皇室的子孙哪个不是谦谦君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让他收拾,可偏偏陆绥这个人,不仅流氓,还不要脸。
劫重犯,烧牢房,囚禁官员,咄咄逼人,来面圣就面圣,还带着口棺材招摇撞市,搞得满城风雨。明明是自己劫走了人,现如今竟然来问他讨死人的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