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深屈起那条伤腿,试图与病号讨价还价:“擦完药就睡觉,睡一觉就会退烧了,听到了吗。”
钟衡歪着头看着祝深,好像在思考话里的含义。
祝深用棉签沾了点药水,又重复问了一遍:“你听见了吗?”
这回,钟衡终于点头。
一下,两下,看起来还一板一眼的。
祝深不由得一笑,竟不知道钟衡发烧还能烧出这一面来。
若是等他醒来,回想起现在发生的事情,不知又该作何感想了。
正想着,祝深的手上突然一空,见到钟衡已拿过了他手中的棉签,正往他的膝盖上覆去。
初一碰,祝深疼得缩了一下。
这药水对伤口的刺激很大。
钟衡皱着眉头,轻轻地吹。
吹着吹着,祝深的膝盖顿时凉爽了不少。
他凝眸看着钟衡,后者正认认真真地为他涂药。钟衡的脸颊烧得很红,祝深想探探究竟有多烫。
会比一颗因他而胡乱冲撞的心还烫吗?
祝深这样想,也确实这样做了。
指腹贴在钟衡脸上的时候,钟衡整个身体都僵住了,缓缓抬起头看着祝深,眼睛一下一下慢慢眨动。
好烫。
眼神好烫,脸颊也好烫。
避过钟衡灼人的目光,祝深抽出他手中的棉签,“蹭”地从床上站到地上,近乎手足无措道:“我……涂好药了,你脸很热,我去隔壁……药水滴完了我再过来换。”
语无伦次……
乱了,乱了……
不过烧成这样的钟衡本身也没有什么逻辑了,看到祝深下床的一刹那,面色便沉了下去,眼里的光也一点一点熄灭了。
祝深一心想要离开这间房,聪明的人不会踏进相同的河流两次,聪明的人该学会及时止损。
他的脚步匆忙而莽撞,顾不上腿上的伤口是否还在疼,他只想迅速逃离这里。
突然,他被叫住了。
“小拾。”
钟衡倚着枕头,无精打采,语气低落。
祝深手中的药水瓶“哐啷”一声滚落在地,因瓶盖未关严,不少红色液体溢出,触目惊心鲜红一片,流淌着的不知是谁的真心。
祝深的神情忽然变得很慌张。
他被施了定身咒,走不了了。
只得缓缓转过身,看向钟衡。
灯下,钟衡的耳垂薄的像粉红的蝉翼,他靠着枕头,浑身像是脱了力一样,唯有眼神半点不肯松懈,只听他对祝深说道:“别走。”
声音喑哑,听上去甚至还有些委屈可怜。
病里的钟衡没有克制,少了自持,遵循本心,此时,也不过只是说出他心底的那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