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衍发现,颜溯看见那油画的瞬间,脸色骤变,垂在身侧的双手都在打颤。
他握住颜溯的手,颜溯繁复沉浸在油画所带来的震惊里,双唇紧抿,侧颊绷紧,仿佛浑身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有一点像,毛骨悚然。
严衍不明所以,那只是一副普通油画,画着沙漠,或者说,荒漠更合适。
因为那荒漠上还长着棕褐色的植物,零星的几点绿,沙丘向天际蔓延,一只沙漠狼路过,回头,暗绿色眼睛幽幽盯住他们。
“颜溯,”严衍沉声唤他,“颜溯!”
颜溯一个激灵,猛地回过神来,抬手按住太阳穴,屈指轻压。
“你在这歇会儿。”严衍拉着他,不由分说将他按上藤椅:“休息,别乱跑,听到了?”
颜溯试图站起身,又被严衍按住双肩压回去,四目相对。
严衍认真地注视他:“你的事,我不怎么了解,你不说,我就不查。但是,你需要照顾好你自己,如果你解决不了,我一定会插手,懂了吗?”
颜溯微怔,良久,缓缓阖上眼帘,严衍将他放在藤椅上,起身去找人。
刚转身就发现衣摆被扯住了。
严衍回身,颜溯紧闭眼帘,左手伸出来攥着他的衣摆,攥得那么用力,以至于手背青筋横突,抽筋似的打颤。
“我总是…”颜溯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嗓音沙哑地喘息:“总是一个人……”
“在黑暗里…”他梦呓般轻语。
严衍怔住,他从来不问,颜溯也从来不说,但假如某一天,颜溯愿意向他敞开心扉…
那些尘封在岁月深处的黑暗,被鲜血浇灌后的遍体鳞伤,多少次午夜梦回,从黑夜中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希望,而是漫长的煎熬,等待黎明。
要多少惨痛过去打磨,才能让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总是冲在最前,总是留在最后。
——“我们是警察。”
——“金三角行动,颜溯差点把命撂在那儿。”
——“死了很多人。”颜溯的神情那么平静。
严衍没急着去找教堂的人,他轻柔地握住颜溯那只爪子,面朝他蹲下身,就在颜溯身侧,静静地凝望青年疲惫的侧颜。
“魏寄远…不知道…”颜溯囫囵低语:“他们…都不信…我…”
“没有人等我。”
“爷爷殉职,父亲就义,妈妈…也死了。”
就在那片沙漠,往后一切的开始。
这世间除了复仇的信念,什么也没给他留下。
“我一定要杀了他,”颜溯睁开眼睛,直直望进虚空,“要杀了他。”
四年前,见到那个人,得知所有真相的那天,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是一把刀,最尖利的刀。
·
——“如果再次见到他,我一定替你杀了他。”严衍攥紧那把反手刀,与他道别,他狼狈地跪在废墟上,浑身是血,“你忘了最好。”他轻声道。严衍使劲按住他的后脑勺,青丝自指间缝隙散落,严衍俯首印上自己的吻,他静静地任由他在双唇间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