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流闻声后只是稍稍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问道梅笑寒:“你把他带进来的?”
梅笑寒袖手“唔”了声,道:“他说他的名字都是你起的,你在哪里,他就要在哪里。”
庄清流一边应付着梅思归的啾啾啾旋风亲脸,一边冲段缤道:“你的名字不是我起的,我给你取的名字是段花丛,因为你是在一簇花丛中捡的。但是后来你爹娘可能是觉着叫这个名字以后讨不到媳妇,于是给改成了‘缤’,取花丛色彩缤纷的意思。”
段缤脸上的面具有些不稳了:“……”
庄清流短促地低眼笑了一声,又忽地冲梅花阑道:“我当年给你起的名字也不是梅畔,因为你是在梅树底下捡的,所以应该叫梅花……”
她话音未落,旁边疑似马上要叫了梅花树的某咩咩往她嘴里塞了个果子。
庄清流心满意足地吃了,又挠挠梅思归抢了个空的鸟嘴,才道:“其实你那个是我自己觉着太难听了,原本就没有要叫的意思,你本来就叫畔畔。就跟思归不叫碧波粼一样。”
梅笑寒顿时看见梅花阑也在桃花下浅浅笑了,酒窝在脸上一次留的时间比以往十年还要多。于是偏头,心疼安慰地看了眼旁边的段缤。
庄清流也瞧了瞧他,道:“一把年纪了,还戴个面具装少年。”
段缤:“……”
庄清流:“难怪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还是单身。”
段缤这次只是目光深处稍微沉默地看了看她,没说什么。倒是梅花阑,若有所感地微看了他一眼。
“好了,都坐吧。”庄清流抱梅思归转到桂树下的石凳上,捏桌子上的果干掰小喂它,问,“之前我们从桃花源出来以后,百家围涌在芙蓉镇指认季无端的事怎么样了?”
这件事她不提,梅笑寒也本来是要主动说的,于是很快表情敛起了几分,认真道:“庄前辈,桃花源开了。”
庄清流也不意外,将一片夏天时烘晒收好的芒果干一分三半,分别给梅花阑和梅思归喂了,然后自己吃了最后一点,转过头等着继续听。
梅笑寒道:“只不过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开了,而是进去后只有五个相连的秘境和那片白玉蚌,我们去过的其余的地方好像被隔开隐匿了。之后仙门百家的人一齐踏进去看过了,举世皆惊。”
庄清流点点头,嗯了声,继续在一堆果干中捡甜的,把酸的光明正大地拨弄给段缤和梅笑寒:“看过了,然后呢?”
“……”梅笑寒把酸果干也毫不犹豫地推给段缤,接着道,“然后矛头确实指向了季无端季少宗主,因为不算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和尸骨无存的,在百家见到白玉蚌那一刻,据仔细核实查算后,长庚仙府被困进了那里面的人数确实最多,仅他们一家,所占三分之一还有余。最重要的是,那些人在以往确实大多都与季少宗主有所嫌隙。”
这跟仙门百家跟她都有嫌隙还挺像,庄清流平静地问:“季无端自己怎么说?”
梅笑寒认真肃重道:“季少宗主自己承认了,但是——”
庄清流接道:“但是,也由此揭开了长庚仙府多年来隐藏的丑事,对吧?”
“……”梅笑寒,“你怎么知道?”
庄清流冲她淡淡一笑,跟梅思归玩儿互相吧唧亲额头,道:“因为不是季无端被发现了才抖出这件事,而是到了需要抖出这件事的时候了,季无端才被发现了啊。”
她手指一弹梅思归小脑瓜:“什么丑事,你来说。”
梅思归顿时可爱又热情地冲她发表了一篇“啾啾论”,头上的呆毛还会根据情绪的起伏而竖起又趴下,可以说是十分活泼生动了。
梅笑寒和段缤双双眼角一抽。梅笑寒失去了脸上的表情,端坐桌前问:“庄前辈,它都说了什么?说明白了吗——?”
庄清流低着眼睫,手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抚着梅思归的毛,嗯了声:“说明白了吧。大抵就是长庚仙府近几十年以来,背地里一直靠行拐卖之事来扩充弟子来源和殷实门派,以图坐稳当世第一仙府的椅子,是这样吧?”
梅笑寒有些神奇地看了眼啾啾一通却交流无碍的梅思归,点头补充道:“大致是这样的,剩下的就是一些具体的触目惊心的手段。长庚仙府这些年独自坐拥三百城,除了仙门之人在背后暗地里掳掠孩童,一一筛查灌冲他们的灵脉,强行招收为内门弟子以外,他们还经常会以贩卖小孩儿和给全天下的富庶人家提供暗驯的杀手暗卫来敛财,所以这些年看起来才如此繁华,经久不衰。”
不过经久不衰的背后,是多少人丧子的痛苦、多少人一生命运的改变、多少家庭的支离破碎就没人说得清了。人分三六九等,下层之人是上流之人用来搜刮榨取的血膏,亘古有之。
梅笑寒忽然端详庄清流问:“庄前辈,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这些事?”
庄清流摇了下头,只是目光微掠远地敛了一下,简洁道:“季无端小时候,就是被长庚仙府的人所拐卖的。”
所以他流落过街头乞讨,被关进过只有潮湿地板的暗室和笼子,挨过无数训斥和鞭打。喜欢穿女装,也是因为小时候这样上街,装做女孩儿的话可以讨更多的钱,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心一软和怜悯。尽管也多的有限得可怜。
谁知后来幸运地遇到庄清流。庄清流也喜欢女孩子。
偏爱梅花阑,不会偏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