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行拐卖之事的人早就让他在心底里深恶痛绝,但这些事又如此隐秘和蔚然成风,对这些人动手,就相当于是将长庚仙府的丑事揭到水面上,同时又与整个仙府为敌。所以要暗里动手、如何动手?
——借桃花源。
“季无端圆滑聪明,很多东西我暂时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和怎么做的。但他没有反驳,是因为他确实杀了很多人,这是事实。”庄清流道,“但他只是借了这么一个地方借了一把刀,只针对长庚仙府那些人,桃花源之事,不是他。”
梅笑寒忽然有些讶异,立刻问:“你知道是谁吗?”
这次庄清流还没开口,旁边半晌没有出声的段缤平静说道:“是我。”
梅笑寒更惊异了,刚准备再问什么,“轰隆”一声巨响,头顶本来就摇摇欲坠的叶片忽地被簌簌震落了一波,紧接着屏障猛地一闪,刺眼的炫光轰然涌出,洒了他们几个一脸。
庄清流立时转头,冲外面儿院门的方向一个挑眉,然后挪向梅笑寒看了看。
梅笑寒哦了声,端坐微笑道:“庄前辈,是祝宫主,来找你的。”
庄清流眉梢细细一动:“现在刚来的?”
梅笑寒脸上佛陀的微笑不变,否道:“不,来得比我还要早。我故意的。”
庄清流忽然很奇异地在她脸上瞧了瞧,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屋内给庄清流取了条毛绒绒披肩的梅花阑这时走过来,低头妥帖细致地给她围上,道:“要是不想,不用管。”
庄清流托着头笑了一下,道:“没有不想。祝蘅这人,她当初只是……”说着说着,直接道,“不说了,放她进来吧。”
梅花阑很快抬袖一扫,院子的结界屏障打开了。
祝蘅那张下海挂牌冷淡风的脸刚一出现,梅思归就立刻炸起毛破口大骂:“——啾啾啾啾啾!”
它跟祝蘅两看两相厌,除了小时候就骂过不喜欢以外,完全属于鸟类的天性,彼此互相怎么看都不顺眼。不过祝蘅到底已经是一个成精多年的鸟人了,只是凉嗖嗖用眼睛瞥了它一眼,什么都没说。
知道一二事的梅笑寒很懂地起身道:“庄前辈,把思归先给我吧。”
“啾啾!”梅思归顿时冲她大声丑拒得头顶的呆毛又掉了。庄清流笑了好几声,捏着它的毛比划来比划去,看能不能安回去地道,“还是我抱着吧,它最近都没见,想我了——倒是难为你这些日子照顾它这个臭脾气。”
“这没什么。”梅笑寒自我认证道,“我其实很会养鸟。”
她说完,刚走过来的祝蘅顿时有些古怪地在她脸上瞟了一眼。不过梅笑寒没理她,施施然从桌边儿转开了。人都走完后,只剩庄清流一个坐在树下,给乖乖躺她怀里的梅思归罩了一个隔音罩。
祝蘅快走到树荫下的脚步忽然停住,一时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庄清流很快整了整自己腿上的小毛毯,在斑驳光影下一脸高深莫测地坐着,只给了她一个眼神,也没有出声。
“……”
两个人认识数百年,朝夕相处数百年,但在这一刻,不知道是谁的脑海里忽然很奇妙地跳出了一段儿特殊的画面
那是当年初来人间的仙陆不久,庄清流和祝蘅很快被繁华的集市吸到了街头,双双观察端详着人都用一种故梦潮不会有的钱换东西。
祝蘅当时转头问:“你怎么回事?不是小时候来过吗?那是什么?”
庄清流也还有些没大摸清,嘴上答道:“那已经是快六百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呢。也没见过。”
两个人并排来回看了很久,见到街角有人靠一背篓柴火,从一个人手中得到了几个铜板——要柴很简单。
于是她们很快一阵穿梭来回,从山林间弄了一大堆柴回来,但是这东西价廉,第一次只先得到了一点儿钱。
庄清流转头就在繁华的街上到处花里胡哨地溜达乱窜,看到什么都想买,什么都想吃。祝蘅管着越来越瘪的钱袋,责备地盯着她看。
“哎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省着用的。”
因为暂时还不知道别的什么东西还能换钱,于是两人开始卖柴卖柴卖柴,始终只有一点钱。而庄清流说话的算数性不达一炷香,就被丢进了臭水沟里。
祝蘅那个时候一边儿来回算着银子,一边给她买买买。
她这个从小对身边的东西都很少在意想要,但到底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集市。于是来来回回地转了几条街后,祝蘅看到了一个很喜欢的射弓扳指,在摊铺前停了一会儿,算算手中的钱,有意买下来。但早已经跑前面儿去了的庄清流没有看到,只是取下两串炸油卷一溜烟儿地喊:“兰兰兰兰,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