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的时候乘坐着旧式大巴,本来应该被淘汰掉的交通工具却被人拿出来用,司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聊着的时候据说是为了养家糊口,才跑这种政府严令禁止进入的区域。费用不低,但一路上两个人聊着也算是有话说。对方问他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他说只是来看看,可那位司机却对着他笑了笑,似乎是知道他在说谎。
“一般坐我车的不是监测人员和记者,就是来自杀或者成对完成杀人者与死者身份转换的人,你看起来就不是前者。”
太宰治笑着说您倒是聪明,随后话头一转便说,但我也不是后者。
“那你就是不怕死的。”
“我确实不是很怕死。”
老旧的车厢里铁皮都生着锈,座位前面的扶手上面还贴着早几年的印刷贴画,他蜷起两条腿坐在后座上推开已经有些刮花的玻璃窗,把头靠在上面任由风把他的碎发吹得乱七八糟。
太宰治望着外面不断后退的风景,那些没有一丝明亮的颜色的、毫无生气的重工建筑,深黑的沥青公路贯穿始终,剩下的夜就只有漆黑的海水泛着光,从远处传来氤氲的水汽。
在记忆里混乱着的那一段中,似乎‘蛞蝓’很是喜欢抽烟,清晨的时候会来上一根,吃完饭午休之前也回来上一根,甚至于和他一起坐在机车上兜风之前都要从兜里掏出来一支放进嘴里吸着,而他那个时候只是站在远处远远的望着,两个人之间就像是隔着山隔着海,雾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即使那人并不在阴影里也让他看不清晰。
无数次午夜梦回,太宰治都想他应该走过去的。走到对方的面前,用双手捧着那人的脸,贴近了最好是鼻尖捧着鼻尖,睫毛扫着睫毛,他一定要看清对方的模样,看清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的他的面孔。
即使这是他最讨厌的人,也即使这是他最恶心的人。
占据了他生命里唯一的这个人不应该就这么的消失在他的脑海里,除了一双眼睛之外他记不得任何东西。
这是绝对不被允许,也不可饶恕的事情。
对于太宰治来说简直是降维一般的沉重打击,并非是因为自己记忆出错而感到苦恼,反而是由于唯一性有了不确切的定论,同时无法明确其身份来了解自己选择的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而无法接受。
偶尔想起来觉得这大概算是一种自负,自负于自己绝对不会选择所谓的路人甲作为死者对象,自负于那个被他杀死的人一定是重要到他愿意让其占据唯一性的人,自负于即使是万分肯定这个答案却也因为记不住而非要去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