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你猜我喊没喊?”
他也不给哑巴反应的时间,只是自顾自地道:“我没喊。当初他把我卖了,我一直在等他回来找我,在等他承认我,等他带我回家,可他一直没来。我快死了的时候他才来,求着我喊他爹。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想丢就丢,不想要就不要。他对我好,也只是因为我是他亲生儿子而已,如果我不是,他根本不会救我,也不会对我那么好。他只是想对他‘儿子’好,并不是想对我好。好像我死不死,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情而已。”
他将嘴里的糖咬碎,语音转低,他说:“他给我的东西我不要,他要当我爹他就当吧,我这辈子都不会喊他一声。当然他也听不到,他死都死了。”
他说道这里,又自嘲般地笑了笑,问:“很好笑吧?”
荆忆阑没有回答,却在他手上写了个“不”字。
风袖吐出胸口埋着的一口浊气,他虽说得云淡风轻,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只是他对冷羌戎的恨,多过对这个父亲的眷恋。
他辗转半生,受的大部分的苦,皆来源于这个生父。
他不对着冷羌戎的墓碑吐口水便算好的了,又怎么可能对他生出同情。
荆忆阑想起他的身世,想起他的遭遇,也感同身受起来。可他所能感受到的,或许只是这个人经受的百分之一而已,他没法插手他的过去,更没法替他承受。
甚至连他自己,都是伤害他的罪魁祸首之一。
“我有病,你就当它是病吧。可是我吧,我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虽然我说不准哪天就死了,但在我死之前,我也得过几天好日子。”他含着糖,用舌头卷着在口腔里来回的舔,拼了命似地汲取那上面的甜味,好似要从自己苦涩的人生里嚼出甜味来一样。
荆忆阑陡然懂了他以前那股乐天的劲头从何而来,许是知道自己此生必定孤苦,便只能玩命似地苦中作乐。
【系统提示:支线人物荆忆阑喜爱值+5,后悔度+8,当前喜爱值90,后悔度88。】
他低头揉了揉酸涩的眼角,再抬头一看,发现风袖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胸口微微起伏着,醒着的时候像个少年,睡着了倒像个孩子了。
荆忆阑拿了毯子来,盖在他身上,直守到他醒来。
风袖休息了一阵,也好了许多。
他准备起来做事,却又被那哑巴按回了躺椅上。
哑巴承担了他的工作,在糖果铺里忙前忙后。
风袖听着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听客人们问话,听哑巴装糖的声音。
这情境实在太过平和静谧,他不知不觉地就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忙着进货,天还未明时风袖便起了身,他唤醒睡在柜子后的哑巴,让他跟自己一起去集市。
荆忆阑连忙穿衣洗漱,跟上他的脚步。
风袖行事不便,荆忆阑一直跟在他身侧,伸手为他隔开人群。
风袖并不知晓,只是在快走到头的时候对他说:“今天人倒是没以往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