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璨断气后,灵魂慢慢地飘离了身体,他的鬼魂四周看了看,又低下头看着伏在尸体上痛哭的凌逸,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哭,一直刚强霸道的他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俞璨轻轻叹了一口气,此时他身后渐渐出现一扇金色的门框,俞璨最后看了一眼凌逸,然后决然的走进门内,在俞璨鬼魂消失后,门也消失了。
薛定一挥手,将阻隔俞璨鬼魂视线的结界解除,此时周紊脸上悲伤淡了不少,正不可思议的盯着凌逸,嘴里喃喃自语,“不对,不对,他说喜欢他?他竟然说喜欢他?这不对,不对。”
“俞璨去了哪?”孟泊与薛定对视了一下,然后好奇的问道。
“有新的鬼魂出现,就会自动开启黄泉路,俞璨的黄泉路就由他自已走完,我们回地府吧。”薛定说完直接开了一条通阴路,一手拉着孟泊,一手用鬼索拖着周紊走了回去。
几天后,这片待拆之处流传出闹鬼传言,听说前几晚,鬼哭声持续了一整晚。
回到了孟婆的小木屋,孟泊累得直接坐在桌边,一杯一杯灌着薛定帮他倒的忘川水,而周紊此时状态特别像鬼,在屋里飘来飘去,嘴里一直念叨着,“不会的,不可能。”
孟泊没理这货,现在他心里对俞璨抱着十二万分的同情,对周紊这斯冷淡的很,根本不想搭理他。
“薛定,你说俞璨要多久走完黄泉路啊?”孟泊解了渴就停下了喝水,双手拖腮的看着薛定。
“他此生无恶无孽,又了了前世的因果,应该很快就能到了。”黄泉虽号称八百里,但黄泉路的长短可是根据走的鬼这一生的作恶多少而决定长短的。
“那我们去接他好不好,别让他再排队了,早点去投胎,享受下一世的好日子。”
“好,不过今天你累了,我让别人去,你在这里等着就好了。”薛定对着孟泊宠溺一笑,然后手一挥,一道黑光就飞了出去。
“薛定,你对……”孟泊正要小心试探一下薛定的心意,结果被周紊一声大吼给吓停了。
“哈!我知道了!俞璨也有喜欢的人,我也找了女朋友,我们互不相欠了,我不欠他的了,对的,对的!哈哈哈,我不欠他了。”周紊脸上似痛苦似解脱,复杂难明。
“孟泊,镜花缘,会了吗?”薛定对着周紊轻蹙了下眉头,然后问孟泊。
“镜花缘……镜花,对,镜花缘,我会!”孟泊在脑中觉醒的传承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刚好看到新学会的这个术法。
“好,那你施法予他看看,他与俞璨是否真是两不相欠了。”本来孟泊觉得,两个人既然都已经成鬼了,有些事情的真相太过残忍,不知道就不知道算了,没想到周紊竟是这样的态度,与之前表现出对俞璨的一往情深根本大相径庭,连薛定有都些动气了,更何况他呢。
孟泊从一边架子上拿了一个广口碗,然后一挥手,碗里就装满了今晚刚熬好的孟婆汤,他将汤端给周紊,示意他端好,然后他看着清澈的汤,双眼又成了竖瞳,嘴里念念有词,只见碗里的汤自动旋转了起来,汤色慢慢浑浊,有一些影像渐渐显现了出来。
“饮孟婆汤可化今世情,观孟婆汤可解今生惑,那些你不知道的事,好好看一看吧,唉。”孟泊说完,就又坐了回去,一脸悲悯的看着盯着汤里景象的周紊。
俞璨十六岁,那一晚临睡前,他被叫到了孤儿院院长办公室,一向人前慈善人后严历的院长对他笑得一脸慈祥,好像他就是那些能给院里捐钱的大老板一样。院长先是问一些普通的问题,然后慢慢的靠近,用着最慈爱的笑容说着最残忍的话,以后,他需要用自已换取院里的捐款,而今晚,院长将亲身示范如何换取。俞璨惊恐,挣扎,最后将桌上的裁纸刀握在了手里,院长投鼠忌器,这样反抗激烈的孩子又如何能让那些有钱人满意呢,于是院长同意放过了他。但院长又提起,似乎有些人对周紊也很是兴趣,俞璨瞬时被戳中软肋僵硬了身子无法动弹,院长轻轻的将刀从他手中抽出,然后带着一脸得逞的笑容,拉着俞璨进了隔壁房间。
俞璨十七岁,这一年里除了点名要他的捐款人,还有那些点名要周紊的,也被他一一拦下,而那些见到不是满意人选的老板们,更是粗暴的对待俞璨。每个第二天的清晨,俞璨都尽量早些回到宿舍,想在周紊醒来前将一切丑陋都掩盖,但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周紊都是醒着的,他装的一点也不像,俞璨一眼就看穿了。可他也只能苦笑着假装不知道,继续做着掩耳盗铃的蠢事,他将周紊推出了黑暗,却将自已放低到周紊的脚底之下。
俞璨十八岁的夏天,他早一步在楼下拦下了快递员,里面是京城师大的录取通知书,俞璨在小区的小花园里抱着通知书又笑又哭,在火红的晚霞中,他将这张通知书撕了个粉碎,连着他的希望和未来一起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擦干泪水回家,一同开心的庆祝周紊考上了B大,然后告诉他不用担心钱的事,反正他也没考上,他可以赚钱供他上大学,可是他没有告诉周紊,他今天被打小时工的快餐店辞退了,也不会有其他店会要他上班了,幸好,剩下的钱还够周紊上学,而他的学费,不可能凑到了。
还是俞璨十八的夏天,在他收到京城师大录取通知书的前一天,他遇到了张总,那个被周紊威胁为他们办了身份证和离院手续的张总。他忘不了偶遇张总时他那张笑脸,像是猎人看到终于掉进陷阱里的小鹿,那天,他失业了,而且再也无法就业的那种。第二天,再次偶遇张总,张总告诉他,他们有多天真,不是只有孤儿院才是黑暗的,外面世界的天也重未真正明亮过。他可以选择饿死,也可以选择跟着张总,张总还很开心的恭喜周紊考上了B大,又是在软肋上的一刀,俞璨只能选择了第二种。送周紊离开的那天,他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让他带上,他以后不需要了,因为他成了笼中的雀鸟,衣食无忧。很久之后,俞璨才明白,对他来说的偶遇,却是别人的处心积虑。
俞璨十九岁那年,周紊忽然回来说给他一个惊喜,而俞璨不仅感觉到了喜悦也还有实实在在的惊吓,他顾不上其他飞奔去见了周紊,他收了他的手机,过了最美好的一天,离开时他还亲了周紊一下。这是他一年来最开心的日子,可为了这一天,他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他心甘情愿,只要是为了周紊,刀山火海他也能无所畏惧。
俞璨二十岁那年,张总得罪了道上一个历害的大佬——凌逸,听闻大佬对清秀单纯的男生感兴趣,于是他被张总喂了YAO送上了大佬的床。醒来的俞璨一身狼藉,可他却连委屈都不能有,他中了YAO,是他主动的。凌逸似乎很喜欢俞璨,他帮他摆脱了张总,告诉他,可以跟了他,不愿意也行,他要的是心甘情愿。俞璨人生中第一次得到了尊重,他感激凌逸却不想再受囚困,他要去京城找周紊,他们以后再也不回来这里。还没等俞璨告诉周紊这个好消息,周紊先告诉了他要出国的好消息,虽然知道应该要笑,应该要高兴,可俞璨还是哭了,他只能装假是激动的哭,周紊没有想到,他却想到了,钱,没这个东西,留学,永远只是个梦。
俞璨二十岁刚得了自由的五天后,他收到了周紊需要三十万的消息,他惨然一笑,回复了三天后见,然后关了手机,找了凌逸。他向凌逸借三十万,凌逸笑着说,何须借,跟着他三年,三十万归他,每月另给零花,俞璨笑着在凌逸给的包YANG合同上签了字,并求给他两天时间。俞璨带着钱来到京城,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可他哪也没去,买了两箱啤酒就打电话叫出了周紊,他们疯狂了一夜,这是他们唯一一次这样亲密。第二天,周紊却说不要钱后悔了,俞璨心里黯然,你有权利说后悔,而他,没有,终是太迟了啊。周紊啊,你给我三年,我也给你三年,三年后如果你还像今天一样坚持,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三年后,你不愿意了,我也不怪你。希望三年足够你成长,如果不行,他,也真的没办法再过这样的生活了。
俞璨二十一岁那年,不知何时凌逸对他越来越不一样,热烈的表白,温柔的宠溺,霸道的占有,俞璨这辈子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放在心上疼爱过。他与周紊之间说是浓厚却又表现的寡淡,俞璨知道,从那一晚开始,周紊就是嫌弃他的,他,一直都知道。可明明他是什么样的人,凌逸比周紊知道的更多更深,可为什么他却要如此看重于他,他一生没有得到过的温暖都在他身上得到了,他好怕自已沦陷,周紊,你学习总是忙,可为什么连一周一次的联系都无法保持了,隔着大洋连心也被隔开了吗?求你回头看一眼,不然,他要把持不住自己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