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高兴了?”裴元奋力挣开陆几的手,扑到陈景明面前,梗直着脖子,眼尾高吊着戾气,厉声骂道:“哪怕是你被贬为庶民,也要恬不知耻地拖着平乐侯不放是不是?呵,寒门子就是寒门子,就是这样的恬不知耻!你这是存心要把他往泥潭里拽!”
“阿元!”陆几刚才没能拉住人,眼睁睁见裴元居然破口大骂,扯到了如今帝君与大司空最忌讳的寒门取士之事,顿时也变了脸色,高声道:“这里是宫门口!”
裴元气咻咻地瞪着陈景明,满脸戾气。足过了十息后,他大口喘着气,脸色越发灰败下去。又过了数息,就连陆几都以为他平静了的时候,他突然双眼直愣愣的,疯魔了般瞪着陈景明,凄厉地长笑出声。
“是了,你了不起!你有陛下赐的圣旨,哈哈哈哈!只可怜了我的阿春哥,他、他都快要被你给害死了!”
陈景明满脸莫名,但听他以这种语气提起郝春就不舒服,活似郝春是他家的一般!陈景明呵地笑了一声,冷冷地道:“在下与平乐侯爷的事儿,怕是……与裴少卿无干?”
“少卿?哈哈哈哈,是了,我的大理寺少卿一职也没了。”裴元咬牙切齿地瞪着陈景明,杏子眼底充血,恨恨地骂道:“陈、景、明,你可真是个祸害!你就只会坑害人!”
陆几怕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忙抬手掩住他口鼻,强拖住人,也不管裴元拳打脚踢地反抗,将他半拖半抱地拽离陈景明身边。裴元被掩住口鼻,脸色憋的纸片般煞白,那双眼睛却一直恨恨地盯着陈景明。
钩子般,恨不能从陈景明脸上剜下皮骨。
陈景明静静地看着裴元发疯,长眉深皱,内火也焦灼地烧起来,恨不能挥拳揍在裴元那张纸扎童子似的俏脸上,警告这只活鬼离郝春远些!但他到底记得程怀璟先前私下叮嘱他的,让他务必不要惹事,只须颓丧地候在宫门口等消息就成。
具体是个怎样的消息,老师没说。
陈景明深呼吸了几口气,袖底双拳紧攥,手背一根根青筋凸起。片刻后,他假装乖乖地又垂下头,耸着肩,一字不吭地等着人群散尽。太阳打在他肩头发冠,七月流火,烫的流焰般,脚底下都仿佛能嗤啦冒白烟。
“陈大人,”终于有个小黄门踮着脚,见四下无人,鬼祟地朝他招手。“陈大人你过来!”
陈景明忙趋步凑近了,刚站稳,就听那小黄门踮脚凑到他耳边,极轻地叮嘱了句。“陛下口谕,一切按计划行事。”
紧接着那小黄门又故意抬高嗓门,飞了个白眼,尖细嗓子扯直了,叫唤了声。“得嘞,陈大人您可快些去那跪着吧!”
小黄门手一指,得,这回连九龙殿都进不去了,就让他在宫门口东角一处光秃秃的地皮跪着。那地方挑的还特别好,连片遮阳的树荫地儿都没。
陈景明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走到小黄门指的那地方,一撩袍角,噗通,双膝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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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他咋又去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