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明奉旨回京,他足足在关谷候了三个时辰,沙漠边陲的风沙大,吹得他脸皮生疼。但他始终端然坐在马背,一次又一次地扭头看向来时路。
他盼着郝春能来送一送他。
但郝春始终也没能来。
据昨日回来传信的兵士说,就在陈景明离开西域的三日前,陆几派郝春去敌营叫阵,郝春不得不去。昨日卯时,郝春又被派去突袭车师国,临行前没给陈景明留下只字片言。
郝春到底知不知道他是今日走,陈景明都没把握。
二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陈景明又拢了拢宫中赐下来的这件银狐裘,呵气成白的塞外,就连这份惘然都无处可寄。
“陈大人,咱们走吧?”
陈景明回神,望着随军护送他的队伍,垂下眼皮自嘲地笑了一声。“走,去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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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十六年三月初,陈景明迤逦抵达长安城,入宫去回禀此次督粮的事项。
高坐于上头的大司空程怀璟打断他。“寒君此去,与那位平乐侯爷可曾欢. 好?”
陈景明一时语塞,抬起头,冷玉般的脸微红。
程怀璟便含着了然的笑,微向前倾身,又冲他摆摆手。“这些个官务回头再说也不迟,陛下与某所悬望者……乃是你此趟去,心愿可达成了没?”
陈景明脸皮愈红,薄唇微张,缓了缓才羞赧地道:“月氏国的秘药甚为灵验。”
“那就是达成汝所愿咯?”程怀璟促狭地笑,殷红薄唇微分,似笑非笑地觑着他,打趣道:“怎样,滋味如何?”
陈景明:……
这问题让他怎么答?怎么答,貌似都不得体啊!
“学生……谢过恩师与月国主成全。”陈景明又把脸埋下去,长而卷的睫毛微垂,遮断了心底所有思绪,话语却依然微微发苦。“只是怕,学生这次,彻底得罪了那位平乐侯爷。”
“哦?你巴巴儿地请旨去西域督粮,不就是为着他?你怎地就得罪了他?”
“学生……大概是没能遂平乐侯爷所愿,一不小心,竟做了他的夫。”陈景明愈发赧然,眼皮子都发烫似的,话语里带着不容错失的彷徨。“平乐侯如今竟似恨着学生。”
“嗯,亏你还有自知之明!”程怀璟微微含笑点头,殷红薄唇翘起 ,指尖顺势拈起案头那份文书递与陈景明看。“平乐侯上了折子,依本官看,他这封折子,就是特地为你上的。”
陈景明倏然抬头,点漆眸内意味难明,接住文书时竟然指尖微微发抖。
程怀璟斜眼觑着他这副失态模样,薄唇含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寒君啊!平乐侯郝春可是亲自来书,特地打了招呼,说是……从今后朝廷派谁去放粮放酒都行,只不许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