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思宁在鬼门关晃荡一遭,昏睡了几日才转醒。病中多数时候都没有意识,睁开眼的时候依然什么都看不到,略微惊慌了一阵便摸索着床沿下床。
郎岚正巧进来给他换药,见他跌跌撞撞摸摸索索下床来了,又惊又喜道:“殿下醒了!”
卫思宁几日不闻人声,被猛然吓得一哆嗦,叫脚下床幔一绊就跌坐回床上。
郎岚忙小跑过去看,确认无事才呼出一口气,“殿下是要找大帅么,我这就去给您叫。”
“…先不了。”卫思宁抬手摸了摸眼睛,如常缚着布条。这么多天了还是不能视物,他有点心急,“这个能拆掉么?”
郎岚忙道:“我这就给您换药。”
缚带一圈圈解下来,之前溃烂的皮肉渐渐长出粉白新肉,眼角细嫩的皮肤下爬着些白线,要长些时日才能好。
卫思宁迫不及待想要睁眼,郎岚却说,“殿下不可着急,慢慢适应光线。”
他憋着一口气,缓缓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却看到一片白芒。仿佛又回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雪原中,他猛地将眼睛阖上,神色痛苦。
郎岚忙扶住他,“殿下!”
卫思宁捂着眼,沮丧道:“什么也看不见。”
“是还未习惯光线的缘故吧,我将灯熄几盏,您再试试么?”
郎岚将近旁几盏灯都熄了,两人一坐一站隐匿在房间最暗处。卫思宁眼皮微微颤抖,揪着身下的被单,再次一点点移开一条小缝。
他先是看到喻旻挂在床边的重甲,然后看到了桌子,案几。仿佛是隔着一道水墙看它们,飘飘荡荡地,像是随时都要被看不见的洪流冲走一般。
他试着眨了眨眼,再看向别处。眼前的画面像是渡了一层白边,将眼里的事物晕染地不真实。不管如何,能看到东西就是好事。
他心中一喜,眼睛慢慢张开,再睁大。忽见画面中央猛地一束白光刺过来,他条件反射想要躲,手还未抬起来那束白光便熄下去了,紧接着他看到了喻旻。
尽管那团黑影在他眼里虚化地快要消失了一般,他仍然一眼认出是他的阿旻。
卫思宁一动不动坐着,双手向前伸开,“阿旻!”恨不得喻旻立刻飞到他怀里来。
喻旻果然两三步跨过去,半跪着挤进他的怀抱中,手捧着他的脸,惊喜道:“能看到我了么?”
“能的。”他兴奋地点头,俯下身子同喻旻额头相抵,“就是有点看不大清。”
“没关系,慢慢就能看清了。”
郎岚拎着纱布在旁边站着怪尴尬,忙点头道:“对的对的,哪怕只看到一丁点影子也是好的。”
不惧光之后原本可以不用再缚眼了,但卫思宁怕眼周皮肤长不好留下印记。曲昀给他弄了些祛痕的药,涂在布带上仍然日日缚着。
于是他只能继续当瞎子,并且日益觉得当个瞎子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