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司马昱轻轻摇动麈尾,叹了口气,“我也写信给支道林了,邀他前来建康,不料他却婉拒了。”
王羲之笑道:“他刚刚建了支山寺,百废俱兴,又要传教,一时抽不出空来。何况,谢安石也在会稽,时常在他处盘桓,他俩正好自得其乐。”
“可惜安石不愿出仕,否则那和尚,也要随他来建康了。”刘惔笑道。
“不然,我观谢安石必定会出仕。”司马昱却道。
“哦,王爷何出此言?”刘惔扬了扬眉,据他对自己那位妹夫的观察,他不愿出仕是真心的,并非故作姿态。
司马昱道:“据我看,安石既然能与人同乐,必不得不与人同忧,如果朝廷需要的话,他必定会出仕。唉,如果安石在此,必定会多了不少妙语。”
殷浩看了王羲之一眼,摇动手中麈尾,笑道:“逸少这一下子,就把话题岔开了。支道林所言有理,适性并非逍遥,因为人性有善有恶。那么,我有一问。”
等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殷浩才徐徐道:“自然赋予人类什么样的天性,本来是无心的,为什么世上却好人少,坏人多呢?”
一时之间,众人皆无语。书房内静了下来,庭院中树上的鸟鸣穿过窗纱,显得更加清越动听。
忽然刘惔掀眉道:“我知道了!”他环顾了一眼众人,有些得意地说,“正如把水倾泻地上,水只是纵横漫流、恰好流成方形或圆形的就极少了。”
“妙啊!”
“妙哉斯言!”
在座诸人皆抚掌大笑。在这一片会心的大笑中,门上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轻微的剥啄声。
司马昱不禁收敛了笑意。他早就吩咐过,清谈之时,除非军国大事,绝对不可打扰。而仆役既然前来叩门,想必是有要事发生。
“何事?”他沉声问道。
“王爷,桓温的奏报已经到了。他已率军回到江陵,另外李势等人即日便可抵达京都。”
众人皆沉默了。桓温凭借一州之力灭了成汉,为朝廷收复了益州,名望大增,自然不能不赏。但,又如何奖赏呢?
司马昱转向刘惔,见他脸上却是一片淡然。刘惔当日便建议自己出镇荆州,见自己不愿,又自请出镇荆州,也被他否决。而刘惔料定桓温必能灭蜀,只是灭蜀后不可复制。如今他对桓温能够灭蜀的预言已经实现了,那么,难道从此桓温就真的不再受朝廷制约了吗?
第二日,太极殿东堂。
褚蒜子的声音从帷帐后传来,稍稍带着欣喜,“桓温的奏折诸卿都看过了吧,他以一州灭了一国,又没向朝廷要粮饷,着实不易。此番大功,朝廷不能不赏。会稽王,以你看,该如何封赏桓温?”
褚蒜子一边说着,眼前不禁浮现出当年桓温那英武的面容,和脸上的浅浅酒窝。他说他要北伐成功,建功立业,此番灭蜀,就是北伐的前奏。他,真的做到了。想到此处,褚蒜子不禁唇角上扬。
只听司马昱拱手道:“太后所言极是。以臣之见,可封其为豫章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