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页

之后苏白再怎么套话,老人只剩下沉默以对,在收集来的所有废品买了二十八块零七毛后,老人可算露出了些许笑容,对苏白说:“走,我请你吃牛肉粉。”

苏白担心老人晚上会继续住桥洞,好在这一点老人没跟他犟,还是跟随他回到出租屋。

“我睡沙发。”老人说,不管苏白同不同意,就仿若一块老石般沉闷地坐在沙发上。

不说允许他睡沙发,估计他又得坐到板凳上。

于是苏白没有反对,在板凳上坐累了,从茶几抽屉里摸出来一支烟。

他想着老人的嗓子有问题,便没再递给老人一支,老人也没找他要,只拉扯了下身上的毛毯,慢慢地平躺在沙发。

苏白这才发现老人穿他的那些衣服并没有很合身,哪怕他们身高差不多,但衣服穿在老人身上平白大了一码。

心里头那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就叼着烟,没有点燃,把头顶的夜灯关了,失魂落魄地走到窗边。

窗外没有什么,只有一堵隔壁楼的灰墙,挡住了一个白天的阳光和一个晚上的灯火。

所以这会儿没有灯的屋子里很暗,他把香烟夹在指间,想起幼时某一个忽然停电的春节的某个夜晚,四下里黑漆漆的,只有男性亲戚们手中闪烁的香烟火星。

小孩子们依照本能地各找各妈,有大人出门排查原因,剩下的人要么哄孩子要么若无其事地继续吹牛侃大山。

由于被夺去视力,苏白只感到世界聒噪又烟熏火燎,他被困在这样一个与他无关的罩子里,没有期盼电力恢复,也没有害怕黑暗持续蔓延,更不管母亲们高一声低一声的安抚,他那时清晰地感受到,他只有一个人。

他的悲欢于世界而言,无关紧要。

照理说他不该再有这样的情绪,和司望重逢后,他也确实在遗忘某些被世界遗弃的夜晚。

但正如他那个不像是小说的小说所写,人只有不忘记童年时的隐痛,才不会被影子所取代。

是的,他到底还是个活生生的血肉之躯,遇到黑暗会害怕,登上高处会恐惧,有了一点希望又被掐灭也会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