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他生日，他却对着屏幕许愿，态度依然很虔诚：希望游戏里的所有人都爱他。

如果现实里没人爱他的话，那游戏里的人物爱他也无所谓吧。

再睁眼时，颜砂彻底清醒。

他先爬向沉睡的魏铭臣，用干净毛巾擦干净对方脸上的脏血。颜砂清理的很认真，就像当年清理那台电脑的屏幕。

然后他扔掉毛巾，再一次枕在魏铭臣怀里，满意的感受着对方沉稳的心跳。

周围依旧是熟悉的丛林，只是空气没那么冷了。

但这回却是颜砂身体发冷，他起身想靠近火堆。而那边的海因里希和白月蛟看起来都很轻松，他们甚至在烤鱼——据说是溪水结冰之后，海因里希很神速的在冰上掏了个洞，然后自己卧在另一边用热量捂着冰。

很快那些被冻晕的鱼就一股脑朝冰层外钻，它们通过洞口纷纷跳到冰层上，于是海因里希就一条一条的捡着，塞进衣服扎成的口袋里。

“别被他骗了。”白月蛟似乎有些无奈的看向颜砂，他递给颜砂一条鱼。

已经掏空了内脏，烤的恰到好处，谁也没再提之前咬伤的事。

海因里希则一把搂过默不作声吃着烤鱼的颜砂，把少年脑袋按在自己宽阔的胸肌上，还不忘揶揄白月蛟：“你可别想贿赂我的好学弟……他是我的好队友！你不说我就一直问，你这次的论文到底写了什么让那帮教授这么慌张？”

“也没什么可瞒的，”白月蛟说，“看见我刚才给颜砂同学的烤鱼了吗。”

“看见了。”

“我写的就是这个。”

“什么玩意？”

“我在上供，就像神代史中先人像信仰的神明祭祀……假设污染者们信奉名为‘混沌之主’的神明，它们也会给那位神明上供。”

听见“神明”这个词，颜砂嚼着烤鱼的嘴巴一停。

“但是那什么‘混沌之主’并不存在啊。”

“未被观测不代表不存在，迄今为止很多推断都是建立在假设上被证实的，假设你是污染者……”

“别做这种假设，”海因里希赶紧摆手，“太不吉利了。”

“假设你的朋友是污染者，它狂热的信仰着‘混沌之主’，作为信徒想要对至高无上的神明献上一切，最宝贵的一切，但它自己又太卑微弱小了，即使混在庞大的污染者群体中，依旧如同蝼蚁一般……那时候你觉得他会献上什么？”

“自己又没法割肉，”海因里希回答的很快，“那就只好偷别人现成的供品咯。”

“没错，只能选择偷别人的，或者说，既然选择偷了，那就要偷最强的。卑微弱小的蝼蚁只有倾尽全身之力举起最强的供品，才会获得高高在上的神明青睐，”白月蛟语气平静，“一个月前，皇族医疗室用于研究的‘冰之魔女’的肉片被偷走了。”

颜砂攥紧了烤鱼的签子，他另一只手按着越来越疼的肚子，似乎有冰冷的气息顺着胃一路灼烧至喉管，他突然明白污染者d081塞进他肚子的是什么了。

冰之魔女的肉片！

那玩意把他当成了神明，所以才给他上供，最好的供品永远是别人家偷来的。

白月蛟没疯……他说的都是真的。

但来不及往下想，颜砂惊恐的发现自己手指下已经开始蔓延层层冰晶。

最先被冻硬的是他身后的海因里希。

颜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把手猛地贴紧了旁边的白月蛟。

望着火堆旁两个人形冰雕，颜砂咬了咬嘴唇，他看向那些熟睡的新生们。

看见魏铭臣醒了，那黑眸中闪烁着讶异——惊讶的像第一次认识他。颜砂仿佛听见心底的叹息，他慢慢走向魏铭臣，直到影子慢慢覆盖对方的身躯。

“我不会说出去的……”魏铭臣干裂的嘴唇微启，因为寒冷而脸色发白，却只能注视着颜砂越走越近。

直到那双手轻柔的捂住他的眼睛，掌心冰冷的可怕。明明拥有仿佛踏入神明领域的力量，对方语气却显得无助。

“你相信我吗？”

于是魏铭臣点头——亦如当时被对方枪口对准时，他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颜砂说，“你先睡一会吧。”

他手稍微用力向下压，魏铭臣苍白的脸颊立刻浮现薄冰，似乎有人拼命咬牙忍住牙缝里的哀嚎之声，但颜砂没心情去听了。

颜砂眷恋的抚摸着魏铭臣的脸颊，像刚才细心的为对方擦拭脸上的脏污。

但随着他的动作，冰层却越来越厚。

直到听见响声，颜砂立刻把手缩回袖子里。

不远处的天空中已经传来救援艇旋桨的声音，饶是经历最多的救援人员看见眼前的一切，也不由得愣在原地。

被冻坏的监视器如被拍扁的蚂蚁搬落在地上，树林中风雪交加，白雪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地平线。而在近处的火堆旁，却是被冻住的两个冰雕，海因里希被冻结在满脸错愕的时刻，而白月蛟则显得平静了许多，他视线仿佛依旧沉静的看着某个方向。

而在两人中间，有人正大幅度的朝这边挥手。围巾依旧遮不住冻红的脸蛋，却更衬得少年唇红齿白。但他表情却像是怕极了，见到穿梭艇时仿佛眼睛瞬间有光。

“有怪物，刚才有怪物出现！”少年大喊，“好可怕！”

-

“姓名？”

“颜砂。”

“年龄？”

“十八岁。”

“年级？”

“军校一年级……刚入学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