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那东西速度太快，我什么都没看见……”

灯火通明的询问室，被一百瓦的探照灯直射的感觉并不舒服，不仅是强光，还有周围发闷的热量，仿佛连发丝都要连带着燃烧。

对现在的颜砂来说，热比冷好。

但对面脸色狰狞的蒋奇石显然并不这么想，他正处在盛怒，连带横跨整个脸的伤口也狰狞起来。

“新生，你最好对我说实话，上午你对救援队的形容是‘有怪物’，但你现在却说什么都没看到？”

“被雪迷了眼睛，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看到，而且能把人冻成冰雕的也只会是怪物吧。”

颜砂垂下眼眸，显得特别无辜。

“别想耍花样，你不交代真相这事没完，我不问出来上面也会问你的，你不想在这里被关到死吧，”蒋奇石语气蓦地一变，竟是十足的威胁，“不过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你要是真跟那个怪物有关系，我会亲手处理掉你。”

颜砂点点头，却越来越觉得蒋奇石这幅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很熟悉。

似乎早在成为新生们闻之色变的“蒋教官”之前，他就见过对方。

在游戏里狩猎冰之魔女的时候，他心满意足的溜出修斯的胶囊帐篷，走到半路，却与女生帐篷外的两人不期而遇。

男生堵在女生面前，颇有点耍无赖的架势。

“薇薇，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啊。”

“薇薇，别靠近那个没出息的皇子啦，还是看我一眼吧。”

“你看，你是落魄贵族的孩子，我是落魄军官的孩子，我们在一起还能推动军部皇族双边合作，获得双赢局面，我们简直天生一对……”男生的声音变成了哀嚎，“等等，别走啊薇薇！”

直到感受到颜砂的视线，那男生才生气的回头。

“看什么看，有意见啊你？”

“你一点也不怕我啊。”颜砂笑了，他现在的身份是元老贵族斯特凡诺的小儿子，狩猎队的大部分人都怕他，小部分人会跟他打招呼，然后避开他走。

“我蒋家人还不知道‘怕’这个字怎么写呢，”那男生用拇指蹭着鼻子，很神气的样子，“等着吧，狩猎冰之魔女的无疑会是我！”

然后他就踩倒了女生们烧水的炉子，被滚烫的热水溅了一身。在男生哀嚎着跳脚的时候，颜砂已经不慌不忙的换好了炉子，又从自己帐篷里拿出崭新的防寒服。

接着啊。颜砂催促。

对方却愣愣的看他，半晌才憋出一句小少爷你跟传闻中不一样原来是个好人啊。说完就换来脑门一记爆栗，颜砂收回手骂了句笨蛋，在这种时候要说谢谢才对。

“口头说谢谢都是虚的，”男生脑门被弹的微微发红，声音却很有力，“放心，不会白穿你一件衣服，我欠你一次，以后有机会肯定报答！”

但最后颜砂挡住冰之魔女的攻击后，也没想能等到报答。

而他往修斯脸上抹血抹的正开心，那男生就躲在帐篷边上发抖。他瞪着这边，不顾面罩被风雪掀开，脸瞬间都快被冻烂了……

那狰狞的伤口赫然和面前蒋奇石脸上的伤口重合。

空气很安静，逼仄的询问室的玻璃却被重重敲响，如同催促——显然这层单向玻璃外也有不少人在审视着他。

于是颜砂看向蒋奇石，“我确实有事情要交代，但只能对你一个人说，你先过来。”

“近点，再近点，”颜砂说，“蒋教官，你信不信我三句话之后，你会放我离开这里。”

“……你暗恋罗盐薇。”

这是第一句话。

“我来自斯特凡诺家，曾用名是颜·斯特凡诺。”

这是第二句话。

盯着一把扯下耳麦，绷紧全身力气的手臂撑在他椅侧，神色突然凝重到可怕的蒋奇石。

颜砂慢慢说出第三句话。

“很久之前，你说过欠我一次，会报答我……这句话还管用吗？”

结果是出乎意料的管用。

关掉所有探照灯，切断所有监控，蒋奇石如脱缰野马在房间里转悠，像是拼命按捺着内心的狂喜和激动。但他也没忘和颜砂再确认狩猎队的细节，直到颜砂一字不漏的全答出来，男人才脱力般瘫在椅子上，笑的像刚做完一场酣畅淋漓的梦。

“所以说你这个小少爷大难不死，还来到了这个叫颜砂的新生身上，然后莫名其妙的拥有了冰之魔女的力量？”

他突然坐起身，用力按住颜砂的双肩。

“不管怎么样，千万不要暴露身份。”

“我当然不会在别人面前用能力……”

颜砂点头，冰之魔女不愧是游戏boss，力量这么强，他都怕把自己也冻上。

“不，我的意思是，”蒋奇石一字一句道，“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自己曾经是斯特凡诺家的小少爷！”

蒋奇石语气突然有些艰涩：“还记得当时你总是欺负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修斯·诺曼对吧，”颜砂点点头，“就是个表面装作很坚强，实则为了喜欢的女孩要死要活的小屁孩罢了，我那是看不惯他。”

“那你为什么要救他？还替他挡攻击？”

“最后再恶心他一把呗，我要让他又讨厌我，又忘不掉我。”

蒋奇石：“……”

他其实很想说，那招不仅没恶心到对方，反而培养出了一位杀伐果断的暴君。同时他大概率能猜到修斯陛下迄今为止并未娶妻的理由。

全是因为面前这个满脸写着“我不在乎”的少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