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那只逃命的土狗中途回了头,一看后面居然还跟着个元颐然,吓得魂飞魄散,顿时更加没命地跑。

土狗熟悉村子地形,一个转弯加速,元颐然在两户民居间的窄路上,追丢了。

两户的高墙阻挡了她的视线,她找不到那只土狗了。

她站在墙下,抬头向上望去。院墙不矮,但对她来说,却也不高。

元颐然跳上墙头。

但还没等她在高处看到狗往哪里去了,院中的景象就映入她眼帘。

院里有棵树,还有人。

元颐然翻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这个人背对着她,站在院子中的井边,他脱下了上衫和外袍,露出了后背。他背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均匀,很健康却不会过分壮士,整体比例很漂亮。

他手里拿着一桶刚刚打出来的井水,将水桶举过头顶,从自己的脑袋向下浇。

井水兜头浇下,清凉晶莹的水珠从他的背上流下,也冲干净了他胸膛上的血污。

水声淅淅沥沥,可他却听出墙上那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转身面对元颐然的方向。

虽然元颐然动作足够快,但他们还是互相看到了对方。

元颐然看到了他的脸。

院中站着的人,个子不矮,看脸却还是个少年。

正如元颐然看见了他,那少年也看见了水蓝色的裙摆一角,倏然闪进了院子中的柳树。

他当即将手里的水桶扔向树边,同时蹲下,接着石井的掩护,将手放在了井后的机关上:“谁在那里?”

元颐然低头看着那只水桶溜溜地滚到树边时,已经忘记了刚刚的土狗。

因为她看见了稍低的树杈上,挂着一件眼熟的衣服。

黑底锦绸,从三分之二的袖口往下是深绿色,上面用银线勾出袖口的边缘轮廓和图纹。

图纹并不是是常见的竹树花叶、祥鸟瑞兽,深绿色的布料上用明亮的银线绣出了辘轳,水车和木鹊,与寻常绣样大不相同。

这些工匠手艺人才会用到的东西,却被当成装饰出现在了衣服上,可谓是花样独特。

这是一件门派制式的弟子服,元颐然再眼熟不过。

只是深绿的袖口洇着血迹,呈现出一片近似黑色的深褐。

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昭示着这件衣服的主人,曾经受过伤。

她顿时从树里面探出了半边身体,手指着下面衣服,“这是神器门弟子的制服,是你的吗?还是你干掉了某个神器门的弟子?”

躲在井后的少年惊呆了。

他在看清了元颐然的脸后,立刻忘记了刚刚做的事情,手臂猛然抓起了身边架子上的一件外套,迅速拉到自己胸前。

“你在看什么!”他用下意识用衣物捂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被惊慌所淹没,“别看我,我没穿衣服……别看了!”

元颐然歪了歪头,神色落落大方,“可我已经看到了,别遮了。”

少年:“……”

比起少年肉眼可见的惊慌,元颐然的情绪算得上是相当稳定,“你不用反应这样大,我见过的身体多了,你这个真的不算什么,都不值得我多看一眼的。”

少年:“?!”

他猛地用衣服把自己遮紧,想了想又拉开一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我都练了这么久……还是一点都不够看么?”

“当然,我行医十几年,从开膛破肚到骨头碎裂的,什么样子的患者我没见过?你不就腰侧一处伤吗,还挺浅的,上点药就能自己好了,真的不算什么。”

这句话说完后,元颐然看着院子里这个少年的脸色变来变去,像是听到了什么让他难以做出反应的事。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了起来,自己现在不是在坐诊行医。

现在她就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她也应该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和一个不用她来负责的病患对话。

这种稀少的经历,让元颐然又高兴了起来。

元颐然开动自己的脑筋,开始分析当前的情况。

她想到了某一年和师父出去游历时,她央求着师兄偷偷带给她的话本。话本里是各种民间的爱情故事,话本中的才子在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不小心看到了佳人的部分身体后,经常会有一句台词,还在不止一本话本中出现过。

那对于平常人来说,一定是很适合这种场面的回应。

于是她按照实际情况,当场进行了合适的改编:“别遮了,就算看到了你的身体,我也不会对你负责的。”

地上的人彻底经惊呆了。

见到这个反应,元颐然疑惑地抠了抠手。

少年回过神,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情况,脸上又迅速满上窘迫的红晕。

沾湿的衣物比往日还要难以处理,他蹲在井口后面越慌越乱,往往轻易就能穿好的衣服,此时却显得格外手忙脚乱,连手脚动作都不听指挥。

元颐然好心提醒道:“你左手插进右手袖子里了,衣服应该是穿反了。”

那少年脸色红了白,白了青,一脸绝望地看着元颐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为何,元颐然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一种生无可恋。

就在这个时候,屋子里的人推开了门,“向文?”

少年像是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身体都震了一下,“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