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院子中的人是一个英气飒爽的女子,她身材高挑,清爽地的扎着一个高马尾垂在脑袋后。
她几乎是立刻发现了树上的元颐然。
女子神色一变,立刻扬声喊道:“有刺客,来人!”
随着这句话,她利落地将自己腰间的飞刀拔了下来,冰冷的刀尖扬了起来,仿佛上弦的箭,对准几步之外的元颐然。
元颐然毫无惧意,带着几分完全与当前环境脱节的天真好奇,她微微歪着头,看着女子手里蓄势待发的飞刀。
“等等!等一下!”井后蹲着的少年慌张地跳了起来,这次他终于把身上的衣服穿好了,挡在了女子身前,“她不是坏人!”
他再次强调,“拜托收起来,她不是刺客。”
那女子反问道:“你认识她?”
“当然认识!”少年开始系腰带,身上的水将他的外套浸湿,连没干的长发都贴着他的后背,他瞥了元颐然一眼,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地开始整理乱七八糟的头发。
少年:“她就是个医者,那座山上的药仙派……里面都是行医的人,他们每个月都会派弟子来这个镇子上做义诊而已,医者怎么会拿刀呢?叫你的人下去,不要伤到无辜的人。”
女子慢慢地收起了飞刀,打了个手势,少年看到这里,这才放了心。
元颐然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院子内紧张的气氛,又或者她察觉到了,却也完全不在意。
因为现在,她确实还有着更令她在意的事。
元颐然指着树上挂着的衣服,“喂,我还在等我一开始的问题,你是神器门的弟子吗?”
少年:“……不是。”
他低下了头,藏起眼神中的落寞。
元颐然的视线在他脸上没有停留太久。
下午的阳光正好,少年皮肤还沾着水,在阳光下白得像一块玉,被水浸湿的头发披在衣服上,看上去柔软顺滑。
他长着一双桃花眼睛,睫毛也黑,瞳仁纯粹漆黑,里面藏着星星一样的光,那是灵动的少年气。
……这人长得确实还好看的。
还莫名有些眼熟,但要说在哪里见过,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元颐然看了他的脸片刻,突然说:“你既然认识我,又不是神器门的,那你是住在这镇子上的人吗?”
那少年猛地身体一抖,举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你不认识我,别记住我,快忘掉我的样子!求你了,就当从来都没见过我这人!”
这人有点奇怪。
但是元颐然这些年随着师父走南闯北,已经医治过太多奇奇怪怪的人了,这种程度也不算什么,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于是元颐然继续了刚才的话题:“那可能是我以前义诊时见过面吧,你这是遇到了什么事吗?如果不是很麻烦,我可以稍微奖励一下你。”
她将指着那件衣服的手,在空中化作了一个大拇指,“这是你让一个神器门的弟子流血的嘉奖。”
少年:“…………”
他这次沉默了更久的时间。
元颐然点点头,“行,你那伤别再沾水了,打扰了,我走了。”
说完这句话,她轻轻巧巧地从树上跳到围墙上,又从墙的另一边跳下去。
她蓝色的裙子像一片在空中展开的水花,可她的身形却像风一样快,转瞬就消失不见。
子车向文又等了一会,才明白她是真的走了。
院子中武者打扮的女子,跳上刚刚元颐然藏身的柳树,亲自检查了一遍后,从树上拿下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树上没问题,以及,这是刚刚那位姑娘留下的。”英气的女子说,“向文……陛下,保险起见,我去找医师检验一下。”
子车向文回过神来,“武英将军,你还是继续叫我向文吧,把药给我就行,不用叫人特地来验。”
女将军犹豫道:“你毕竟不久前还遇刺过……显然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这种时候,就算再谨慎些也不为过。”
“刚刚那位小师妹若是下毒,根本不用装瓷瓶里。”他露出一个苦笑,但语气却是笃定的,“她要是有这个打算,那咱们现在早就躺地上了……瓷瓶给我吧,这些年我师父……咳,神器门掌门也给我做过特训,辨认一些基础的药和毒,我都可以做到。”
他拧开闻了一下,又唱了一点,确认道:“就是伤药,内服外敷都行,是好东西。”
“……也是,这可是她随身携带的药,怎么可能不是最好的。”他看着白色小瓷瓶,小心地握在了自己手心中。
“和小师妹三年未见了……小师妹长大了,但还看得出以前的模样。”子车向文喃喃自语,这三年来,他很想见见隔壁山头的元颐然,可一直没有机会。
虽然就在隔壁山头,可两派关系却不好不坏,总不好贸然上门。
元颐然这三年甚少下山,他没机会偶遇,更没办法串门,一直没有名正言顺能见到元颐然的机会。
三年前那次意外见面,也是他经过镇子回师门的路上,恰好远远看了一眼。
那一次,子车向文立刻认出了正在义诊的元颐然,但她大概都不知道他曾经路过。
整整三年,他都没有见到小师妹。同样的,小师妹有更多年没见过他了。
那她还记得自己以前的样子吗?
这几年正是男孩子个头疯长抽条的时候,子车向文如今的样子,和以前萝卜丁一样的小屁孩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的,年满十八岁的自己可以帅气潇洒的,能让小师妹一见倾心的,足以遗忘自己儿时那个萝卜头印象的闪亮登场。
今天就这样,湿漉漉且狼狈不堪的,毫不英俊潇洒的交代在这里了。
子车向文情绪又崩了,“……我现在去整骨换脸,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