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沈却的目光垂在榻前暗红地衣上,忽然便在地衣一角上瞥见一条朱红色的穗子,短穗上头是一只三角锦囊袋,中间用金线绣着“平安”二字,而那“安”字上,还染了一点血迹。

那是林榭那晚从他那儿抢走的平安符!

怎么会落在这里?

大概是他惊讶的姿态太过明显,谢时观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瞧见了那枚平安符。

谢时观下意识便想伸手探向腰间,但才不过探出半寸,他便止住了动作。

自从那日从沈却那儿抢走平安符,他便随手塞在革带里,想是方才午憩时解了革带,不仔细落在了榻下。

虽心里也是几分惊愕,但他面上却波澜不惊的,沈却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还稍一挑眉,装模作样地问他:“这什么,你掉的?”

沈却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忙俯下身子将那枚平安符捡起,他满脑子乱麻,偏偏这时候谢时观又来一句:“拿过来给本王瞧瞧。”

虽然很不情愿,但沈却还是将那枚平安符递了出去。

“这就是你那日在万佛寺求的?”谢时观明知故问。

沈却很紧张地点点头。

“不是送给沈落的吗?怎么还留在自己身上?”他几句话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引得沈却往其他方面想。

沈却心跳得太紧,连手语也乱了,磕磕巴巴地比划着:“求了两个、那日,留了一个给自己。”

他手势打得很混乱,好在谢时观连蒙带猜的,倒也还能读懂。

“是吗?”谢时观很喜欢看他慌急模样,还有闲心将那枚平安符在手中把玩了一番,而后才又递还给他,“那就收好,别再掉了。”

沈却连忙收回平安符,又将其塞进衣襟里,心里不免几分庆幸。

还好王爷没起疑,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榻上的谢时观坐直身子,又拢了拢衣襟,偏头问那侍在屏风后的婢子:“芜华,晾了他们多久了。”

“回殿下,”芜华应声,“已有一个半时辰了。”

“传那周奉御进来。”

“喏。”

那周奉御已过耳顺之年,再熬几年,便可致仕返乡。

到底是年纪大了,这周奉御在外头天寒地冻地站了一个半时辰,谢时观又有意冷着他们,也没人敢请他们去偏厅里坐。

进殿之时,那老奉御手脚皆是麻的,两条沉甸甸的腿迈也迈不动,还是让沈却同十一一起架进来的。

“见过殿下,末官……”

不等他说完,便听榻上那人漫不经心地一颔首:“周奉御辛苦了,这些不长眼的蠢奴,也不知道请奉御到偏厅坐一坐。”

“站着好,”那老奉御眼里露出几分谄媚,“老夫年老力衰,站一站还能锻体。”

“既然如此,也不必给奉御赐座了。”他笑一笑,一副体贴模样,“还请奉御继续站着说话吧。”

周奉御嘴唇抖一抖,顿时很痛悔自己说了那句谄媚话,再站下去,他这把老骨头,恐怕回程时就得叫底下的侍御医佐们抬回去了。

好在谢时观顿了顿,又笑道:“看本王这一句话把奉御吓得,脸色都青了,真是罪过阿却,给奉御赐座。”

周奉御于是千恩万谢地在谢时观下首坐下了,腿是好些了,可人却还是不舒坦。

这雁王殿下的面色看起来比他还红润,除却眉骨上那点伤口淤青,怎么瞧也瞧不出几分病气来。

虽然外头都在传,说雁王失了帝心,恐怕要失势,但这周奉御在尚药局中混了三朝,从一个小小医佐做到如今奉御,熬死了两代天子,人老了,心神却依然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