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沈却愣住了,一时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老翁复又问他:“近日里郎……”

说到这里他改了口,不知用何称谓,干脆便不作称呼:“是否身无病似病,恶闻食膳之气,或但食一物,或大吐清水,呕吐恶心,不纳米食?”

听他所说的句句贴合自己近日的病症,沈却心先凉了半截,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该怎么办?

“若照脉象,你这身子不足一月,又隐隐有滑胎之兆,老夫给你开些温养安胎的方子,回去后记着多躺多歇,”那老医者头也不抬,拈着只旧羊毫,在宣纸上飞速书写,“忌生冷寒凉食膳,身子坐稳前不要同房,否则身子寒虚,这胎恐怕要坐不稳。”

这本就是个魇梦般的意外,沈却手贴着小腹,半点也不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若是坐不稳滑了胎,他倒是求之不得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那老翁沉一沉声:“你这身子与旁人不同,倘若滑了这胎,这辈子恐难再有孕,况且强行落胎,于身子有损不说,只怕还要落下病根,往后年年发作起来,你这身子恐怕就要废了。”

这老医者也没多说,提醒他这一二句,已算是医者仁心,至于他自个要怎么选,他也管不着。

来他这儿看诊的,有的四五十岁还要拼了命地育子,也有的豆蔻年华,不管不顾地便要求着他给落胎。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见多了,便也就看淡了。

第四十一章

因为怕叫沈却觉察, 俞空青一直没敢跟得太紧,好在他运气不错, 几次见他绕进小路没了踪影, 不过片刻便又能看见那点墨色影子出现在远处。

直到远远瞧见沈却进了一家医馆,俞空青才择近选了家茶楼,坐在二楼靠街处喝起茶来。

等见着沈却从医馆离开, 出了这长街,他才后一步进了那家医馆。

他先是慢慢悠悠地走进店, 而后若无其事地开口问那看店的小药童:“劳驾问一句, 方才那头戴乌纱椎帽的郎君,到你们这儿做什么来了?”

那小药童闻言一抬头,颇为警惕地打量了他一眼:“郎君问这个做什么?”

俞空青笑一笑, 他一身的文人气, 温温和和弯起眉眼来时,倒很能迷惑人:“那是我阿弟, 脾气倔得很, 近来身子不爽利了,也不肯同我这个做兄长的说。”

他顿一顿, 而后继续道:“我见他自己悄悄来瞧病, 怕是他染了什么怪疾, 不敢同家里人说,这才来问一问你。”

“那你自去问他便是, ”那小药童眼一转,指了指外边,“喏, 他才刚走不久, 郎君疾步追一追, 想是能追上的。”

俞空青哪里肯善罢甘休,装作听不见:“你且带我去见见你们这儿方才为他看诊的大夫,我只问几句话,求个心安。”

小药童手一拨算盘:“我师父可不白陪着人说话。”

俞空青闻言,便从身上囊袋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往他算盘上一放:“够不够?”

那小药童见状,人小鬼大地将那银锭放在掌心里掂了掂,而后又将其揣进了怀里,倒是松了口,随即便领着他往里屋走去。

老医者这会儿正一边翻着医书典籍,一边吃着茶,见有人进来,他便将那书籍翻过去,囫囵盖在案上。

小药童先他一步过去,贴在那老翁耳边道清楚俞空青的由来。

“哦,是方才那人的兄长,”嘴里这么说,可那老医者面上确实将信将疑的,“你既是他兄长,可说得清他身上病症?”

俞空青的目光冷了冷,看着那老翁没说话。

沈却可是谢时观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这京都里想将他除之而后快的人并不少,可这么些年来,却没一个真能在他身上捉到半点把柄的。

眼看自己同沈却的这个需得藏着掖着的隐秘只差临门一脚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

“他不与我们一道住,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脾性,有什么事儿都不肯同家里说,”俞空青故意垂眼,露出一副忧心作态,“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药童忙把他的话转告给那老医者,就听得那老翁冷哼一声:“你若真是他兄长,必定说得清他身上隐疾,你自去问他,老夫不做损医德的事儿!”

见他不肯说,俞空青干脆冲上前,一把夺过那桌案上的药单子,医馆如今看诊,都要留备一份药方子,一式两样,沈却才刚走,想必最上头这一张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