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俞空青将那张药方揣进衣襟,而后转身就跑,这屋里一个是古稀老人,一个是总角稚童,没一个能拦得住这青年人的,因此也只能由着他把那张药单带走了。

出了医馆,俞空青紧跟着又赶去了城北另家医馆,拿着那方药单子去问里头那正忙着给人抓药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接过药单看一眼,只稍稍一瞥便明了了:“这不是安胎药么?只是这方子开的有些许古怪,寻常坐不稳胎的身子,也不该是这么个补法郎君是替你家娘子来看的吗?这药可不敢乱吃,需得面诊一番,才好下定论的。”

俞空青当即愣住了:“你再仔细看一看,这真是安胎的方子吗?”

“错不了,您看这白芍、当归、菟丝子、桑寄生……可不是开来安胎的么?”

见他面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中年人还以为是他内人背着他偷了汉子,眼中登时闪起了八卦的光:“你若不信,把人带到我这来看看不就是了?”

俞空青没理会他,面沉似水地低头,再又看向那张药方。

一副安胎的方子,沈却要拿来做什么?

他至今未娶,也不见同府中女婢有什么暧昧,难不成……是在外头养了位美妇,亦或是同那些勾栏中的女子欢好,不慎留了种?

可这猜想也经不起推敲,如若只是这般,叫那妇人自去寻医问诊便是,他亲自来做什么?

思及此处,俞空青忽地又想起了那老医者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你若真是他兄长,必定说得清他身上隐疾。”

隐、疾?什么隐疾?那医者说的想必不是他口舌喑哑之症,除了这个,沈却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疾症呢?

难不成……这孩子是他自己怀的么?

想到这里,俞空青猛然抬头,又看向那中年人:“您说,这男子……能怀孕吗?”

那中年人乍一听,只觉得好笑:“郎君莫不是在说笑,男人怎么能怀孕,那不是阴阳颠倒了吗?”

可见俞空青一脸的认真,并不像是在玩笑,这人顿一顿,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回身从柜里翻出一本旧书,翻给他看:“您还别说,古书上是有过这般记载,不过并不详尽,说得模棱两可的。”

医馆中另一个伙计也围过来看了眼,而后道:“这事儿的确不假,前几年听说文兰县里出过这样的怪胎,非男非女、亦雄亦雌,才出生便被乡民们拿棍子围了起来,逼着他爷娘给放进水缸里溺死了。”

“若是这怪胎长大了,说不准也是能同女人一般孕育子嗣的。”

俞空青走出那家医馆时,也像是失了魂一般,心里盘算着要如何将此事告给王爷。

可他手里就一张药单子,方子上连一个名姓都没留,更何况他同沈却还有前嫌未断,这么贸然挑到雁王面前,他大抵是不会信的。

况且,一个男人怀孕,这怎么想……也都太离奇了。

*

办完事回到府中时,沈却心里仍旧是六神无主的,那大夫开的药方他没敢用,王府内院里一向管得严,连饭菜、药渣都要一一查验。

沈却只怕到时候自己倒掉的药渣子叫人发现了端倪,倘若探问起来,他到底不好解释。

可就算不用药,肚子也是要一天天大起来的,这会儿还不显,自然瞒得过,可之后呢?他总不好永远躲着不见人。

这时候沈却第一个想到的人竟是林榭,毕竟他在沈却心里虽然淫邪浪荡,可人却总是给他一种游刃有余的错觉。

不过向来是林榭来找的他,他从未上赶着去招惹过那人,这会子急急地想找,竟是一点法子途径也没有。

要想见着他人,还得碰碰运气。

转眼入了夜,窗外漫起一片雨雾,细融融的春雨,落地无声,天地间静得仿佛只剩了他一人。

沈却毫无睡意,倚在窗边看那降下来的夜色与雨幕。

突然之间,这夜色里混进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手中油纸伞向上轻抬,旋即那伞下便现出了一张熟悉的笑脸来。

“小哑巴,”他轻声喊他,“今夜怎么有兴致在这儿听风吹雨?春雨寒凉,你当心又受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