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方听得即汗颜,又释然,诚心钦服:“原是我们粗莽,虑事不周,若不是方侯点醒,当真做下令天下耻笑,无益有害的蠢事了。”
“这也难怪,想是这些年他意气风发了,帐下来投之人虽多,不过是些想混水摸鱼蒙富贵的蠢材。你把我的话告诉他,叫他自己想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大业所在,妻儿尚且不顾!卓家可以不顾夫妻之义,萧家又怎会顾念兄妹之情。与其绑萧晓月于军前,平白得无情无义之名,倒不如大锣大鼓,客客气气地派人把她护送回去,事先还要宣扬得天下皆知,叫世人都知道卓大将军仁义,纵然两军敌对,也不肯谋害萧小姐,也叫萧远枫不得不欠上你们一份人情。”
凌方欣然道:“方侯之命,将军岂有不遵之理。”
方轻尘闻言只淡淡一笑:“这本是为他好。命不命的就不要说了,现在的卓大将军,未必需要一个给他下令的人。”
凌方笑意一僵,呐呐道:“方侯,将军他……”
方轻尘笑着摆摆手,温和地说:“现在已经不是我的时代了。若不是为着萧晓月,我原也不想出来给谁添烦恼。只是,我既然出来了,便也不想再躲躲藏藏。你去告诉他,我来了。告诉他,我对他所做的事,不责怪,却也不认同。而且现在我既然站出来了,就不可能继续由着他胡来。来不来见我,由得他,认不认我,由得他,要不要承认我的身份,也由得他……”他一笑,看着越来越惶恐的凌方,平静地说:“我会在这里等。无论他最后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怪,只是,让他快一些。我心系京中的陛下,不愿多耽误,他要对我是杀是留……”
话说到这份上,凌方再也不能静听下去,一屈膝跪下,重重一个头磕下,声音几乎哽咽:“方侯说这样的话,我们这些昔日旧属,哪里还有脸面苟活人间?方侯……”他只觉得心头即愤且悲,又说不出委屈,道不出冤枉,偏这满腔的敬重关怀之意,又斗不过功名现实的嫌疑,一时简直恨不得撕开了胸膛,把心掏出来给人看看。
他这一个头磕得极重,竟是入耳惊心。方轻尘也微微一怔,伸手扶他起来。
凌方还待硬挺着不肯起身,又哪里抗得过方轻尘的力气,被他托得身不由己的直了腰。
方轻尘见他额上一片红肿,心中到底还是歉疚了。
何苦逼人至此。这些热血沙场的汉子们,何曾负过他半分。
“是我不好,这些话,不该对你说。你是没法对卓凌云说得出口的。让下人送笔墨过来,我给他写信。”
这话说得极柔和,极诚恳,却听得凌方肝肠寸断。愣了半日才道:“方侯,你何不亲自去见……”
方轻尘柔声打断他的话:“不见到我本人,他心里会舒服一些,某些决定,也更容易下一些。”
凌方咬牙道:“方侯……”
方轻尘微笑着再次打断他:“凌方,你对我的心意我领了。可我是什么人,你该清楚。现在的局势如何,你也该明白。是卓凌云一手提拔了你,所有你顾了我,也该顾他。你要再说些虚言安慰我,那不只是看不起我方轻尘,也是侮辱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