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答道:“陛下,有个疯子突然闯了出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周陵宣侧耳细听,果然有疯子胡言乱语叽叽歪歪的声音。他微微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只见此处正是金陵城最繁华的路段,路边尽跪着平头百姓。那疯子一身麻布不能蔽体,蓬头垢面的,就在自己车驾前,又哭又笑的,嘴里念叨着什么:“生为陈国吏,死是陈国鬼。”
周陵宣顿时阴沉了脸,放下帘子,答道:“一个疯子,冲撞圣驾,杀死便是,还用寡人教你们吗?那么多侍卫腰间的佩剑,是朝廷给来做摆设的吗?”
侍从忙答道:“是!”
周围的百姓显然听到了周陵宣的吩咐,有些乱了,竟有人高声为这疯子求情:“陛下,这疯子从前是陈国大司农处的一小吏,我等受过他恩惠的人不少,前几年,因金陵城破,他一家死于战乱只剩他一个,这才疯了。这些年我等左邻右舍一直接济他,他也一直没生过什么事,不曾想今日他却冲撞了陛下,实在罪无可恕。但还请陛下看在他情有可原,留他一命吧!”
周陵宣听了,刚要回话,却听人群中又有人高声嚷嚷:“陛下,这几年金陵城里都再没有他这样一心为民的小吏了,望陛下开恩!”
其余的百姓见这两人开了头,便也都跟着一同起哄喊着:“望陛下开恩!”
周陵宣此刻也想搏个贤德的美名,却又有几分被胁迫的滋味,便更加懊恼。况且这些金陵百姓言语中似乎流露出怀念陈国之意,便更惹得他不快。虽说他从前也曾做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模样接纳过几个投周的陈臣,但如今被平头百姓如此胁迫,他着实不悦。
平头百姓而已,贱如蝼蚁,凭什么威胁他一个帝王?
“既然曾是善人,死罪可免,”周陵宣顿了顿,“活罪难逃,施个刖刑,此事就此结了。”
“陛下!”百姓听见这样的处决,一时更乱了,都在喊着求周陵宣开恩。
有闹事的竟直接站了起来,冲车驾喝道:“陈灵帝尚且未曾对平民百姓用此肉刑!怎么如今的天子竟没有半分容人之量?一个疯子也和他计较?”
又有人站起附和道:“长安来的官员日日为大周歌功颂德,可我看这大周也没比陈国好到哪去!我金陵百姓的日子依旧一塌糊涂,君主又这般小肚鸡肠,这大周不要也罢!”
又有人道:“陈灵帝就算再荒淫无道,也未曾让妃子僭越与自己同乘天子车驾,如今的天子倒是比陈灵帝还胜出一筹。百姓水深火热几乎活不下去,他一边求仙访道,一边又广纳后宫,可真是逍遥快活!”
平头百姓自然没有这样的胆量说这样的话,但平头百姓却有胆量被煽动着做出疯狂之事。当年金陵人手紧缺,谁家没几个在王城当差的人?偏偏周陵宣下令屠了王城,弄得金陵城中都是怨气、怒气。又更何况,说实话,这几年百姓的日子的确没有改善多少,在这两人的鼓动下,人群渐渐躁乱起来。
张勉见状,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腰间佩剑,羽林军见状,也都纷纷效仿,将剑尖对准了那些布衣。
“九年前大周屠了金陵王城,九年后大周还要屠整个金陵城吗?”那几个挑事的倒是一点都不惧怕,引来声声附和。
羽林军没有周陵宣的命令,倒也不下手,只是对峙着。
陈昭若在车驾中暗暗得意,看着周陵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心中暗喜,口中却道:“陛下,妾身害怕,莫要酿成大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