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这阵风厉害得很,先把马公子你给吹来了。”我缓缓站起,可依旧得抬头看他。马文才嘴角一勾,偏过头来正视我,他似乎还想继续同我斗嘴,可瞥见我眼眸里的水光却是硬生生转了语气:“谁欺负你了?”

我看着他笑,心里一阵熨帖,伸手去抽他虚虚握着的树枝,调笑道:“一个让我在冷风中等了一个时辰的大混蛋。”

他的反应极快,但偏又等我也握住了这枝条的上半端才用力一拉,连枝带人地将我拖了过去。我直直撞进他怀中,脸靠在他胸膛时火辣辣的一阵酸涩。马文才轻笑,低头凑到我耳边,要将剩余的火焰也全燎到我身上。伴随着那如鼓的心跳和低沉的声线,我听见他说道:“记住了,我的东西,没人可以抢走。”

我缩了脖子,条件反射般地推拒着逃离他身前,眼里满是藏不住的惊慌失措。马文才晦暗不明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身上,末了,他大笑,一把将指间转动的树枝折断,恶趣味地扔了半截给我。我等着他开口说些什么,可他只是状若无意地同我一个对视,随即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开。

我着实猜不透这人在想些什么,愣愣地站在原地凝望他的背影。山有虎,他是我的不可为。我的心中敲响着一阵又一阵警铃,可踩着这铃声,我不住向前。

我的思绪随马文才的身影不断飘远,直到他隐于黑夜,直到又一阵山风吹来,我打了个寒颤,这才回神赶紧离开。

白日赶路,夜间吹风,如此折腾的结果便是我病倒了,一整夜都在发热。早膳前大姐姐为我把完脉,忧心忡忡地吩咐二姐姐用湿帕子敷在我额头,再用温水为我擦拭四肢,之后便疾步前往医舍为我取药熬制。

我想起那药方中的芍药、青蒿、白薇,舌尖即刻滋生苦涩,奈何全身乏力,连手都不大抬得起来,声音也因为喉咙的干涩而嘶哑得可怕,因而只能抬起眼皮,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渴求姐姐们在汤药里放糖。

可大姐姐已经走出了房门,二姐姐也不似她细心,半分都没有接收到我传达的信号。我只能愁苦无力地再次陷入昏睡。

额上的帕子换了几回,迷迷糊糊中,我能听见好几人的低语。二姐姐离了我床前,将来人带到桌边,悄声但兴奋地道:“祝公子,你是来找我换药的吗?”

祝英台大抵是摇了头,“兰姑娘已经帮我处理好了,我来,是因为听说悠姑娘受了风寒,所以前来探望。”

二姐姐请他坐下:“悠儿的烧已经退了,你不用担心,我们刚才给她喂了药,她很快就会好的。倒是祝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

祝英台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他二人并后来行至门口的大姐姐又说了几句话,我听得不甚清楚,但却对那一“伤”字耿耿于怀。能让二姐姐挂念甚于我,想必祝公子确实是受了不轻的伤,可我昨晚去寻马文才路上遇见他时,他气色与心情俱佳,着实看不出是受了伤的模样。

他们的交谈声慢慢又大了起来,二姐姐的情绪变得激动,“肯定就是那马文才!祝公子你为人和善,除了他那伙人,还有谁会与你结仇?”

祝英台还未曾说话,大姐姐连忙阻拦:“小蕙慎言!昨夜天色昏暗,那人又在暗处,你和祝公子也未曾看清,不要妄下论断。”

二姐姐自是不服:“姐,这书院里除了弓箭不离身的马文才,还会有谁用箭伤人?”

断断续续听到这里,我总算是把这事了解了个大概。看来昨晚祝英台遇见我之后就和二姐姐同路送了谢先生回房,而也正是这一段时间里,她们遭遇了某人的暗中袭击。

我还有些浑噩,缓了好一会儿才回忆起昨晚马文才来找我的时间,在我等待的一个时辰里,他确实可以做很多事。动机、武器、伤人时间,这些不利因素无一不指向马文才。可我心里莫名坚定地认为,伤人者并非是他。

“不……”我撕开唇瓣试图开口,可接连的却不是我想言述的话语,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猛又急的咳嗽。那三人急忙赶来,大姐姐为我把了脉,二姐姐往我嘴边递了水。我掖紧被角,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缓过来后才看着祝英台开口。

“祝公子,不是他。马文才昨晚和我在一起。他也不是会暗箭伤人的人。”

第九章

我不知道我的话是否在她们心中搅起了轩然大波,反正为马文才证明完清白后,我是又睡了过去。这一招,半是因为身体酸软疲累,半是想躲避姐姐们对我夜间与马文才相约的追问。

等我再次醒来,已是日落西山。略显昏黄的余晖透过西边的窗户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拉长变形的光影,延伸到斜前方紧闭的房门。整个屋子都静悄悄的,我恍了好一会儿神才彻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