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次独自出行,带着的饰品精简许多,造型也偏素雅。马文才记下几个她时常佩戴的花式,拨动时,便见最底下一支小的金百合发钗。

“啊,那个本来是有一对,只是另一根被我不知道放到哪里了,上回家去,找了几次也没见,正打算叫人照着样子再打一支。”

马文才嘴角一弯,握了钗尾在手心,语气平常不过:“在我那里,回了书院我拿给你。”

“啊?”王悠惊讶。

马文才笑着将那小钗插到了她发间,“去年端午,你随着画一起送来的,除了百合钗,还有并蒂海棠盒。”

他的目光在她面上游移,王悠顿时起了一阵火热。怪道当初寻见她之后,他主动异常,原来是这些个花草传错了情。她急急脱口:“我那时并没有那个意思!”

“哦?”马文才直起身子,手里玩着一个做工一般、坠了红色流苏的木牌,重新坐回了床沿,“那现在呢?”

第八章

马大爷还当真是个大爷样。王悠没好气,故意也不往他想要的答案答。她收好信笺,顺势就在窗口停住,看了看他又看向窗外,傲娇而道:“不怎么样,现在也没怎么样。”

院子里桃花灼灼,大叔与祝英台又在亭中对弈,湖畔碧水荡荡,微风拂开远处山寺敲响的钟声。桃花小屋,静寂于林,世盛归隐之风,若能长久自在于此,也算不枉此生。她渐渐入神,马文才也伴着钟声走到了她身后,他试探着将手放到她腰间,果不其然先挨了一下打。王悠的眼神中明晃晃地透露着“得寸进尺”四个大字,但他厚着脸皮没放开,怀里的人也就没挣脱。

目光相对时,马文才低声轻语:“放心,我有分寸。”王悠看看他岿然不动的手,正想揶揄两句,忽而瞧见与手齐平的窗台高度,顿时哭笑不得。马家公子文武双全,工于算计,真是半分都不差。她也歇了同他斗嘴的心思,按着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虚虚地将手搭上马文才的手背,指尖钻入他的指腹中,即刻就被握住。马文才低头,王悠怡然一笑,向后一倚,大半身都靠在了他身上。她却是没有收回目光,等马文才表现出疑惑,王悠才又调笑:“你耳朵红了。”从刚才一直红到现在。

马文才猛咳两声,只觉得全身的热度又上升了几分,他机械而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喜欢这里?”

“嗯,”王悠点头,复又补充,“在哪里都好。”

他随她一道看向窗外,目光所及之景致全数被记到心头,马文才悄摸地贴近王悠的发丝,被发现之后又不自在地转开。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王悠哪能不晓得这种感觉,但他们之间,却是不能这么快就有结果,因而她虽是未使脸色,倒也不曾遂了他的心愿。

马文才少不得要找些旁的话题,他目光乱瞟,见着亭子中的大叔,随口便问:“你当真相信他是陶渊明?真的会有人给自己立坟吗?”

这行径的确是匪夷所思了一些,但陶渊明本身就是个特立独行之人,若真做了这事,也不算奇怪。“先前万松书院、迎风书院都曾请过陶先生出山,他或许是烦了这些人的骚扰,假死以遁,换一个清静。”

王悠征询地看向马文才,后者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按着她的推断接下话去:“万松和迎风近两年来的确是在力争上游,但比起尼山,他们的资历确实也是浅了一些。”

“若论名气,你说的不错,可按我父亲当初所言,五柳先生并非是个看重名利之人,否则他也不会辞官归隐。我想,尼山能不能请到他,也还是个问号。”

她下午做了一系列准备,马文才还以为王悠已经成竹在胸,不妨她却是说了这一番话。王悠知他所想,接着道:“我酿了酒,写了笺子,也只是给大叔一个去尼山的理由。可他去不去是另一回事,而去了又留不留,我也无法把控。”

马文才揉了她的眉心,“按你所说,他来不来,都得看缘分,既然是这样,你又何必烦忧?刚才还说一切随缘的人,现在就要自寻苦恼了?”

王悠展颜:“佛念佛念,原来你这个字取得很对,看起来你比我有佛缘多了。怎么样,下回要不要跟我到那边的山寺去,找里头的老师父参参禅?”

他信什么她清楚得很,对于她的戏言,马文才也是一笑置之。他直接略过这一部分,转而问起了他感兴趣的一题:“我还不知道你的字是什么?”

王悠也不扭捏,拉过马文才的手,直接在他掌心上写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圆润的指头划过肌肤,本就让人有些心猿意马,笔画转动时,指甲再偶尔刮过,更带来丝丝悸动。马文才弯了弯指节,等王悠写完,还舍不得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