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她不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至少在这世上,她还是存在的。

阿聿望着地上药碗的碎片,想着是不是因为毒加重了,而他放的血太少了,所以解毒效果不够。应该再放多一点血,再多一点一定可以……

忽然,云倾抓住了他的手指。

他一惊,难得有机会与清醒的她对视,温柔地捧着她的手在掌心,扯了扯嘴角,哄着她说:“倾倾,你稍等一会儿。药还在熬,吃了药你很快就会好了。”

云倾光是呼吸,嘴唇便会痛到隐隐发抖,吃力地从嗓子眼里发出声音:“不要凶,不要怪他们。”

她说的是那些太医。

阿聿倏尔哽咽:“我不凶。你乖乖吃药,早点好起来,好吗?”

云倾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对他要求:“抱抱……”

阿聿俯身抱住她,而她挣扎着抬起手,轻轻地,像微风拂过,抚摸在他的头顶,无力地说:“别哭。”

极轻的一声安慰砸进他的心口。

他突然间想起来两年前的某一天,重病卧床的母妃拉着他的手,也是这般极轻极温柔地说:“阿聿,娘想吃糖饼。”

阿聿急匆匆地去找糖饼,回来的时候,母妃已经安详地去了。

人到那一刻还有什么欲丨望可言,很渴,很饿,很痛,都已经无法缓解。来人间一遭,太多东西带不来,也带不走,余留到最后,只有活人承受着无尽的哀思,和永远逃不出的梦魇。

阿聿的心中叫嚣着可怖的恐慌,他想跟云倾聊聊天,但云倾死死地回抱着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紧紧缠绕,怎么也不肯松开。

他的心跳印在她的心脏之上,听见她气若游丝,微笑着,断断续续地说:“阿聿,我有时梦见自己生活在一个荒岛,那里连声音都没有,但是那里很美丽,很自由。有一天你来找我,从此赶走了我的孤独,留在了我身边。你在三生石上写下了我们的名字,说要跟我生生世世在一起。而我对天起誓,愿能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沉重的呼吸似空谷回音,悄无声息地来,又戛然而止。

起誓过后呢?梦里的他们有永远在一起吗?

阿聿想听后面的故事,但她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云倾闭着眼睛,安静地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