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地收拾完了碎片,裴远慕又去调整了窗户的角度,让这夜风不多不少地吹进来。熄了多余的过分明亮的蜡烛,又拉下了一层层遮光的垂帘,本来还想给云倾点熏香的,但云倾那边传来了阵阵咳嗽声。

裴远慕顿时紧张,上前去将薄薄的被子小心地铺开,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怕她热,并没有掖被角。

她蜷缩着身子侧躺着,已经睡着了,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有眉头紧皱,表达着她的不愉快。

裴远慕伸出手,指尖轻轻地将她的眉头舒展开。可惜此举并不能真的解掉她的烦闷。

她在烦什么,烦他吗?

偌大的城里怕是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不知好歹,总惹公主不悦的人了吧。

每次看到唐昊敢那么放肆地争宠,哄云倾欢心,他其实是有点羡慕的。

他做不来那种事,但比起说他清高,他更怕的是会被嫌弃。被云倾嫌弃,嫌他只是个青楼出身的男人,身份卑贱,没有本事,又脏,又轻浮,又恶心。

他不知道云倾给过多少人“准许”,可方才他真的有一种冲动,就像在画舫上看到唐昊时,脑袋一热就回头来找她那样,他有时候也想去争宠,想放弃所谓的自尊心,转而臣服自己对她的心。

手不知何时握住了她的。

她的手很漂亮。

手掌因为出过汗而微微发涩,指腹透着丝丝凉意。裴远慕起身去把窗户关得更小了一点,又用手帕沾了水,拧干后坐回床边,先擦了擦她的额头和脸蛋,再擦她的手。

这次她只是睡着了,又不是像上次那样喝醉了。裴远慕照顾得这么仔细,她难免被扰醒,睁开眼看到是他,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走?”

裴远慕像做亏心事被撞了个正着,话总说不利索:“我,我……我这就走。”手忙脚乱起身,撞倒了旁边的板凳,撞得还挺疼,他腿都瘸了,不顾得上细看,湿帕子也拿在手里,匆匆地就往外走,连关门声都在宣告他心里的慌张。

云倾躺在那,看着自己干净的染着他余温的手发呆。

门外的小厮目送裴远慕离去,倒是松了口气。

裴远慕走得真的很急,出来的时候还踩了一脚路边的“唐昊”,只不过唐昊的魂魄已经离体,这具可以暂时称之为尸体。幸好他没多想也没多看,说了句“抱歉”就走了,不然保准要被吓着。

落荒而逃。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在云倾面前上演这可笑的戏码。

四年前,他第一次见云倾是在赵大人的家里。赵大人的母亲大寿,他和其他乐师一同被请了过去。去的比较早,正是下午,天还亮着。赵大人的儿子赵源宝无所事事,随意叫走了一个人陪他去玩。

叫的那个人便是裴远慕。

裴远慕随赵源宝一起去了花园,穿过河面之上的九曲回廊,赵源宝找了个凉亭画画。起初还像模像样,后来突然没了耐心,说要亲自去找点吃的来,让裴远慕在这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