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醒来也要点灯……所以平日里阮青洲并非是忘记灭灯,而是习惯点灯入睡,想来偶尔遇见殿内灯火熄暗,也应是窗扉未合,被风吹灭的罢。
段绪言问:“殿下留灯,是因为睡不安稳?”
阮青洲停顿片刻,道:“习惯而已。”
只是习惯吗?
段绪言恍然记起阮青洲自梦魇中醒来时那个惊促寻光的模样,一双眼噙着水光,可怜又退弱,像极了被咬住命脉后无力呜咽的鹿,澄亮的眼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分明看到那双眼中还有一点恐惧,不知是对什么的恐惧。
段绪言没猜下去,还是吹熄原先那盏明灯,转身替他掖紧了被角。
“就算夜半醒来,奴才也还在殿内,还是说,殿下觉得,奴才比不过一盏灯?”
阮青洲浅笑起来,也不再与他争辩,妥协道:“那便如此吧,但我不喜有人守夜,先说好,仅这一次例外。”
“殿下不喜有人守夜,也不习惯和旁人一同守岁,”段绪言坐往脚踏,靠在榻侧看着他,“是吗?”
阮青洲稍愣了愣。
段绪言又说:“去年这时奴才刚入东宫,只记得除夕夜殿下赴宴晚归,进了寝殿直至天明才出,身旁一直都没人。那时奴才就在门外,殿下似乎总没看见。”
去年除夕。阮青洲有些印象。
往常的除夕,他在赴完宫宴后,定会去萃息宫陪着罗宓守岁,除了去年。
那夜,独坐床榻时,他褪下了自盛筵携来酒肉之气的华服,着的是件素衫。耳边少了喧嚣,倒也清净,他没刻意去想谁,只从平淡中觉出一点萧索,无端地沉郁起来。
静默太久,烟花声冷不防地在天际绽开,将心都震了震,阮青洲眉头稍动,跳空的心尚余惊悸,却有一阵箫声淌来,恰如其分地抚平了他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