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的目光落在沈恪苍白的面容上, 下意识地掩饰道:“还好,到了济安堂后,有大夫看过了, 也有给药的。”
“应该没事的。”苏程玉吞吞吐吐地将最后这一句话说完。他的脑海中浮现李云曦在去济安堂西院之前, 那轻柔的安抚话语以及带着浅淡笑意的面容,心头微微一抽,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动起来,他垂下眼,遮掩住眼中复杂的神色。
听着苏程玉这般没有底气的话,沈恪便也知道对方应当是没有说实话的。他的心肺间闷闷的,脑中的众多思量太过费劲,透支着他的心神。他也知道苏程玉应当是不会同说实话的, 便也就不再就这事儿再问下去。
“那个老莫, 是你们龙鳞卫的人?”
“熊厉死了吗?”
两人的话语骤然间撞在了一起。一时间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话。
“熊厉的功夫, 你也是知道的。”沈恪自嘲一笑, 他看着自己失了血色的苍白手掌,接着道,“他没死,只是断了一只胳膊。”
“那你当日同我打斗的时候,还是没尽全力的。能够在熊厉杀起劲的情况下,断他一只胳膊,还死里逃生,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运气可以做到的。”苏程玉嗤笑一声,想着之前对方同他交手时,势均力敌的场面,略微讥讽地道。
沈恪瞥了一眼苏程玉,随口接道:“那时候,我身上带着伤,还带着小郡主况且,当爹的,总不能按着儿子往死里打吧”
听着沈恪这话,苏程玉到口的嘲讽登时被噎在了喉咙里,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想着这段日子自己那殷切而又上赶着喊的一声声的‘爹’,面颊上微微潮热,别开脸,喃喃道:“都是过去的事,说这个算什么”
沈恪瞅着苏程玉那窘迫的模样,唇边也不由得扯开一道弧度,一时间,屋子里本来略显凝重的气氛转瞬间就缓和了不少。
“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小郡主到了丰城的?”苏程玉不解地问道。毕竟当时他们是意外落水,而后又遇着难民,随同难民一起走,才会到了这丰城。若按照最初的路线,他们并不会来到这里的。那么死里逃生的沈恪,又怎么会猜到他们到了丰城?
沈恪想着之前在断崖边时丁明的所言所行,以及那落在倒下的大树旁的药瓶,他垂下眼,含糊地道:“无意间探听到山洪暴发的消息,恰好看到了被截断的山道,便就顺着河流走,遇到了不少难民,一路问询过来的。”
苏程玉抬眼看了下沈恪,这话语里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是苏程玉知道问询的一路上定然不是那么容易,其中或许还有某些隐瞒的事,只是他们俩本就都有隐瞒,也就不必寻根究底了。
“老莫不是龙鳞卫的人。”
“不是?”沈恪心头一惊,原本他以为跟在苏程玉身边的老莫是隐匿在丰城节点的龙鳞卫,他对龙鳞卫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龙鳞卫不仅仅是拱卫着京都,更是散落在各地,作为皇帝的眼线。之前,苏程玉也说过他是出来探查消息的,应该是同在丰城的龙鳞卫接上头了,而依着苏程玉的性子,若不是龙鳞卫的人,他又怎么会允许对方跟随在旁?
察觉到沈恪的疑惑,苏程玉侧头看向了窗外,随后就开口道:“老莫这人,是我在济安堂里认识的。人有点儿意思,主动靠近我,应当是有什么目的的。今晚出事出得急,我也急着去找小郡主,所以也就随他跟着了。倒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医术,要不是他,你这一身伤处理起来可就麻烦了。丰城内此时宵禁了,便是没有,你这情况我也不好找医馆,毕竟你的身份”
“丰城出事了。”沈恪吐出一口气,话语声夹杂着压抑不住的些许咳嗽,“情况很糟糕,是吧?”
苏程玉面上的神情不变,他的目光落回沈恪的面上,沈恪靠着床榻,眉宇间是浓浓的疲倦,话说到这里,他已然很疲倦了,强撑着精神,对着苏程玉,继续道:“老莫的身份不一般,你注意一点,可别栽沟里去了。”
听着沈恪的叮嘱,苏程玉点了点头,他站起身来,伸手扶着沈恪,让他躺下,又拉了下被衾,给人掩好被角,低声道:“我可是从龙鳞卫出来的,这事儿我懂,老莫的情况,我自会摸清楚,你且先睡一觉。”
沈恪虽然想现下就去寻找李云曦,却也知道自己的身子撑不住,疲乏虚弱的身体一再发出警告,他不得不躺下,模模糊糊地道:“嗯,你注意点安全。还有,济安堂要盯着”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就沉沉睡了过去。
苏程玉在床榻旁的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着沈恪呼吸浅浅地平稳睡去,他眼中的眸色闪烁,最后却还是叹了一口气,低语道:“罢了,现下找到小郡主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