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荣王没有为难你吧。”萧韫眼前的遂钰逐渐模糊起来,他掐住自己的虎口,让意识再度聚焦。
方才与南荣臻玩闹的遂钰,令萧韫想到了年少在南荣王身边学习的情景。
前往南荣王府拜访者络绎不绝,王府大多数会选择拒绝,只留几家关系要好的,每月月中举行诗会雅集相聚。
年轻的公子哥们谈天说地,脚步轻快地穿过抄手游廊,从这边折过去,再从另一边的假山中穿回来。
身为皇子的萧韫,并没有时间关心这些玩乐,只是羡慕地跟在南荣王身侧,路过园子时投去好奇的目光,偶尔分神听远处传来哄笑的同龄人们胡侃。
而遂钰的飞扬生动的神情,令萧韫不可避免地回忆从前。
遂钰本该拥有这样鲜活明亮的生活。
他忽地失声笑起来,笑得莫名其妙,令遂钰摸不着头脑,甚至有点觉得萧韫是不是被炸伤脑子了。
皇帝面色仍旧苍白,神态却难掩帝王威慑,一举一动都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做皇帝多年,萧韫早已习惯用举止给予对方压迫,很少真正放声大笑。
他忽地拥抱遂钰,下巴放在遂钰肩头,姿势小心翼翼。
扑面而来苦涩的药味侵占鼻翼,遂钰眼皮微颤。那股熟悉的茶香不存在,好像面前这个人也陌生起来。
潮景帝缓声:“朕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再教给你的了。”
“遂钰,你学得很好。”
“若有长风,少年郎便该乘风而起九万里,鲲鹏亦难察其踪。”
“朕在大都与你隔川相望。”
“从此你便留在鹿广郡罢。”
遂钰呼吸凝滞,双眸骤缩。
“什……什么……”
第120章
明明他骗了自己那么多次,为何心脏仍旧会为之触动。
遂钰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次和前几次不太一样,应答的语气相同,音调也一样,可他就是觉得萧韫好像真的……真的松手了。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
胸膛紧密相贴,萧韫能感受到遂钰跳动逐渐快速的心脏,其中也有他自己的。
原本压在身上的无形的重担于此刻突然松懈,他有说不出来的轻快,或许他几年前便意识到,永远无法留住一个根本留不住的人,而他却仍旧想将他攥在手心,想着能过一天就过一天吧,哪怕他恨我也没什么。
爱与恨之间选择了恨,恨往往比爱更长久。
做天下的皇帝简单,昏君与贤德只在一念之间,而成为某个人心中所仰望的身影,萧韫以失败告终,且路行此处并无圜转余地。
他想等待遂钰回抱他,但短暂等待后只有冰冷的反问。
“你有很多次机会,但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是觉得我说出来那句你愿意听见的话,现在会心软同你回宫吗。”遂钰说。
萧韫唇齿苦涩,唇角仍挂着笑意,摇头道:“不。”
只是我已不知我们该如何继续。
若说当初留南荣隋在大都,是为巩固帝位与约束南荣王府,萧韫确实也做到了长治久安,腾出手料理与邻国战后诸般事宜。
遂钰逐渐长大,心思较之从前愈发缜密,萧韫教无可教之余,亦发觉遂钰已经在用从他这里学来的本事反击。
就像是当初的他和南荣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