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骥征见他神情,不由一笑,“殿下封地毗邻江西,果然耳聪目明。”

“我也不打算瞒你,你也知我衡州周遭群山起伏,盛产山贼,也有不少所谓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可如今他们与南昌来往频繁,很难不让人生疑。”朱厚炜沉吟道,“我原本打算绕过南昌,直接去徽州,如今却改变主意了。”

他冷冷一笑,“是时候该去会会我那皇叔祖了。”

他倒是想看看宁王这个明朝最出名的藩王是否如传说中那般,又蠢又坏。

第七章

一路都在穷乡僻壤打转,难得见到几个大些的集镇,快进南昌城,众人看着高耸城墙、繁华街道,都觉得一阵恍惚。

“朝中有制,二王不得相见,我们只需要知会当地巡抚即可。”朱厚炜对孙清道,“咱们还是住驿馆,免得骚扰地方。”

孙清记下,径自带人去当地衙门报备。

崔骥征依旧穿着内侍的衣裳,只是手执折扇,看着有几分不伦不类。

朱厚炜的目光定在那折扇上,“这扇子可还好用?”

崔骥征将他折扇转了一转,“扇面已然换了三次。”

言下之意便是他遇险,临时拆了这扇子御敌也有三回了。

“这扇面未免粗糙了些,晚间无事,我帮你再画一幅吧。”朱厚炜一眼看出他估计此番遇险就曾拆过扇骨,如今也不知从哪里淘换了幅不入流的扇面贴着,别说名门大家,就说朱厚炜本人七八岁的画作都要强上几分。

“那便有劳殿下了。”崔骥征用扇子轻轻点了一家门脸不大的酒肆,“为表谢意,今儿个午膳,我来做东。”

朱厚炜也不和他客气,“你请我与孙先生便好,要加上王府上下其余人等,一顿饭下来,你的盘缠怕是到不了应天了。”

崔骥征跟着笑,他幼时虽偶尔端个贵公子的派头,但私下其实爱说爱笑,时过境迁,就连笑意都收敛许多,让朱厚炜心里阵阵发闷,“别说我这一路一直跟着殿下打秋风,就算我孑然一身,我就是要饭,爬也得爬去应天。”

“讨饭去应天?”朱厚炜似笑非笑。

他们家的老祖宗可不就是开局一个碗,最后在南京称帝的?

崔骥征似乎也想到了,哂然一笑,率先走入酒肆,要了二楼一雅间。

酒楼饭馆向来是消息最为灵通之处,趁着酒菜未上,几人便竖起耳朵,听着外头动静。

“你们可不知道,丰城可真惨啊,简直是飞来横祸。”

“丰城怎么了?”

“不知道为何天上下石头,还是那种冒着火的石头,砸到房子当场就烧起来,听闻丰城烧了三万多间屋子呢。”

“呀,那可死人了?”

“这就不太清楚了,几十个总是有的。”

“唉,这些年年景真是不行,你们说这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听说这天子每日不理朝政,整日在那豹房里寻欢作乐,这样还不够,现在还要出宫微服游玩,啧啧……”

“别的不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派来一个人,送来一粒米了么?”

青天白日之下,竟然就敢大喇喇地非议朝廷、诋毁天子,可想而知,在江西地界,宁王府究竟猖狂到了什么地步。

“云兴兄可知王大人之前还有一任巡抚?”崔骥征亲自为他把盏,低声道。

朱厚炜不无怀缅地一笑,对匆匆而归的孙清解释道,“这是我自己起的小字,微服时充作化名,只想不到骥征竟还记得。”

“诗云‘荟兮蔚兮,南山朝隮’,毛传注曰‘荟蔚,云兴貌’,很是妥帖。”孙清捋须道,“不知崔大人可有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