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骥征摇头,“我尚未及冠,父亲也未曾透露过,但以常理料想,无非骐驷一类。”

“人中骐骥、骥子龙文、家骥人璧,”朱厚炜笑道,“唯有这般的字眼才配得上骥征。”

“殿下谬赞了。”崔骥征脸颊微微发红,却被酒家端上的菜呛得直咳嗽。

辣椒虽已传入大明,然而并未普及,但云贵川湘赣等地,菜式辛辣咸香的传统已经初露端倪。

朱厚炜知他口味清淡,便倒了杯水,示意他涮涮再吃,对孙清道:“可见着这南昌知府了?”

孙清笑道:“此人名曰祝瀚,乃是成化年间的进士,听闻殿下驾临,只点了点头,让驿馆好生款待,只字未提拜会王爷之事。”

“按例他应当出城迎候,”孙清蹙眉,“臣隐约感觉他对藩王均无好感……”

“二位有所不知,先前我在南昌打探过一番,这个祝大人是个难得的清官,当地有一个俗语,叫做‘三狮只爱钱,一烛照青天’,这三狮指的是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而这个烛指的便是祝青天了。”

朱厚炜点头,“这般的人品既不愿趋炎附势,又因宁王的缘故对藩王心生警惕,不肯相见也不奇怪。”

酒菜用罢,孙清便先告退去驿站打点,让他二人随意转转。

“云兴兄预备在南昌停留几日?”崔骥征低声问。

朱厚炜推开轩窗,看着临街风景,定睛打量时不时便可发现肌肉虬结的练家子在路上来来回回,“两日够你查探么?”

崔骥征略一估算,点头,“夜长梦多,不管我能查出些什么,两日已是极限,不能再留了。”

朱厚炜压低声音,“你人手不多,怕也查不出什么来,巴图鲁和丘聚是我的心腹,也通武艺,牟斌也已被我收服,这几人我都借给你。”

崔骥征抿唇,“我已麻烦你太多,如何能将你牵扯进来?”

“你到底是在为我们老朱家的朝廷办差嘛。”朱厚炜让店家多打了一壶酒,“我便在驿馆饮茶喝酒,吟诗作画,静候佳音。”

之后的两日,除去偶有一两名当地官吏前来拜会,驿馆可谓门庭冷落。朱厚炜仿佛当真赶路太累、在南昌歇脚一般,每日都睡到天光大亮,除去三顿膳食,其余时间都闷在房内。

到了第二日戌时,跟了他五年有余的小内侍神色匆匆地前来禀报,“殿下,原都御史李士实求见。”

“不见。”朱厚炜正细细地画一飞鸟的尾羽,“你且去送客,将那几位锦衣卫也叫着做个见证,不管他留下任何东西,都不要收,顺便让牟百户去查查他的来历。”

“是。”

朱厚炜抬头看着外头天色,崔骥征最终只借走了巴图鲁,而是将其余人留下护卫。而他们二人一去,便犹如石沉大海,再无消息。

“殿下,”牟斌从院中跳进来,神色焦急,“这个李士实是宁王的幕僚,最要命的是,属下去打探时,在李府角门外发现了这个!”

是一个小小的绣着匹白马的荷包,先前赶路时,假寐的朱厚炜曾瞥见崔骥征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

兴许亦是某个有缘无分的闺阁女儿,小心翼翼的心意。

第八章

“此獠用心很是歹毒,”朱厚炜捏着荷包,“有两种可能,要么骥征真的落到了他的手里,不管他清不清楚骥征的底细,都可将这个荷包置于门口,引君入瓮,要么就是他无意中得到了这个荷包……”

“那有没有一个可能,崔大人不慎遗落这个荷包?”

朱厚炜摇头,“绝无可能……不过……”

他笑了笑,“也罢,寡人便给那李士实个天大的面子,你去给他下帖子,就说寡人听闻他府中玉兰冠绝江右,今日想去赏花,问他是否方便。”

“是。”

朱厚炜复又拿起笔,将那寒水、平沙、芦荻、鸿雁一一绘就,方去换上亲王常服,登辂起驾。

李府近百口人整整齐齐地跪迎,打头的一中年文士一身儒衫,乍一看颇有些诸葛亮刘伯温似的仙风道骨,想来就是宁王身边的谋主李士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