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月的孩子,只会发出些拟声词,可朱载垠咿咿呀呀半天,又分明清晰地发出了一声“mama”。

这个词让他想到张太后、齐春柔,又想起王贵妃与崔骥征,朱厚炜将脸埋在孩子软软的肩头,哽咽道:“我还有你,你还有我……”

他又看了一眼那几棵槐树,将朱载垠抱在怀里,踏着月色大步往前,“走,咱们回家。爸爸念诗给你听,以后你都要背的。”

“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隐没在茫茫夜色中,徒留桐阴满地、月落乌啼。

家国大事不容得朱厚炜消沉懈怠,孩子的亲近倚赖又给了他无穷的力量。中秋之后,朱厚炜整个人一扫先前的消极颓唐,意气风发起来。

甚至他在收到崔骥征九月初十成婚的请柬后,还有兴致将唐寅请了过来。

唐寅前些日子在画院被一些画匠排挤,这事传到胡涂耳朵里,又报给了朱厚炜,朱厚炜百忙之中抽空去了一趟画院,当场敲打了一些人,又对画院制度进行了一些革新,让有真才实学而不是熬资历的画家能够出人头地。

朱厚炜甚至开放了部分宫内珍藏,让一些画家自由欣赏,尤其唐寅本就不拘一格、兼收并蓄,这些日子几乎疯魔一般地徜徉于书山画海。

“请先生过来,一来是想说说话,二来是想请先生为我画一幅画,三来嘛,待会太医要来给太子看脉,正巧也为先生看看。”

他惯来宽仁待下,心又极细,自衡州起,便时不时请太医为臣子亲朋诊脉,唐寅算是受益最多之人,故而此番也不意外,谢了恩便直入正题,“不知陛下要的是何种画?”

朱厚炜笑笑,“贺友人新婚之喜。”

唐寅一愣,缓缓道,“陛下这等多情之人,世间罕见。”

每次和唐寅叙话,都会变得格外感性,朱厚炜摇了摇头,“多情自古伤离别、多情自古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多情可不是什么好事。朕也算吃了苦头,从此后也不敢多情了,只谈谈大爱。”

唐寅恻隐之心顿生,“陛下想画什么?”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鸿雁最为贞烈亦最是痴情,不如就画鸿雁吧。”朱厚炜轻声道。

衡阳雁去,他的惊鸿望断到底成了旁人的生死相许。

***

书记引用的歌是五月天的《纯真》

第四章

心境变得更加旷达的朱厚炜,处理公务更加得心应手,为了保证身体健康能够持续支撑繁重的政务,朱厚炜将停了一阵子的骑射拳脚重新拾了起来,还暗自打算等朱载垠长大些,便将此作为重要亲子活动,既强身健体又增进感情。

九月初一晚间,他正在打八段锦时,突然有人奏报,说杨廷和求见。

自开晚朝,多是六部堂官前来问询,阁臣们的要务白日都已说完,晚间过来极少,更别说是内阁首辅。

知道必有要事,朱厚炜如临大敌,急忙屏退无关人等。

杨廷和入内时,就见朱厚炜已泡好了茶,摆好了笔墨纸砚,正襟危坐地等着自己。

“免礼,入座。”

杨廷和坐下后,沉吟片刻,递上一份折子。

朱厚炜一看,取出旁边的一根炭笔,在纸上算了足足一刻,叹了一口气,“朝廷没钱了,是吧?”

杨廷和沉重地点了点头,“臣今日方让户部算过,照目前的情况,若不大刀阔斧做些动作,恐怕只能支撑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