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他恶声恶气的凶道,但说到一半,语气却不由自主的软下来,“化鬼就化鬼,本大爷早告诉你这是迟早的事。”
小怪物将头抵在他胸膛上。他正在生长的鬼角抵着酒吞,有点痒。小怪物吸着鼻子,断断续续的说:“我没做到。我输了……我输了。”
就这么恍然一瞬间,酒吞童子听懂了。
他喉咙塞了一塞,想怒斥他输什么输,难不成你以为这是场战斗,你以为你在和谁打架啊。没有人和你打——确实没有人和小怪物打架。他是凶神恶煞的狼崽子,竖着爪子,亮着獠牙,谁敢和他打。狼崽子是要滚到泥巴里,凶残暴戾的吃人的。
但是命运除外。
所以他们其实很少见到鬼子的。可是每一年总有那么几个从人胎中钻出来,生而成鬼的。小怪物从呱呱落地的那一刻起,命运就注定了他是鬼的。而那时候尚且还没有意识的小怪物,朝这个强悍的、无法违逆的敌人挥出了第一拳。
这是一场长跑。没有战利品,没有意义,永无止境的漫长奔跑。他龇开獠牙,和指指点点的人们为敌,和自己的欲望为敌,和注定的命运为敌。这当然是一场历时弥久的战斗了,每一时每一刻他都在战斗着,说出“我不想做鬼”,撕裂心扉的呐喊出“我想当人”——当人有什么好?什么好处都没有。战斗有什么好?什么好处都没有。他倔的很,他不倔他就不是茨木童子了。当初他追在酒吞身后一声声喊挚友,酒吞对他横眉竖目置之不理冷嘲热讽,跟在酒吞身边有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
但是他天生就是好战的茨木童子啊。
“喂。听本大爷说。”酒吞扳过他的下巴,强硬的逼着他抬起脸。小怪物泪眼朦胧着,慌忙抬起手来擦眼泪。酒吞继续说,“谁说你输了的?天王老子吗?哭什么哭,丢不丢脸。”
小怪物抽了一口气,憋住了眼泪,嗓子里带出点泣音来:“但是我是输了的……我化鬼了。”
酒吞嗤道:“化鬼就算你输?胡说八道。莫不会你不知道鬼子是什么意思?女人妊娠时出了什么差错,阎魔给判的上辈子的罪过,或者根本就是注定了,某一胎是鬼。生来就是鬼的。哪会和你一样,半人半鬼的当个鬼子,在人世间流浪那么久。”
小怪物吸了吸鼻子,耷拉下眼角来。
“你原本是生来就要化鬼的。”酒吞重复道,“但是你没有。你做人做了那么久,没人敢说你输了。你多当人一天,就赢了一天;多当一秒,就赢了一秒。蠢货,你都赢了这么千千万万次,还想接着赢下去?别太贪心。”
小怪物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整个人都怔住了,鼻子也忘了吸,呆呆的盯着酒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