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波特纽斯 —— 事实上,倒是在两者之间。”

“西南面的政府保障房住着可不好受,我猜?”

“确实,所以我们都管它叫纽波特‘坏’消息” (注:即将Newport News谑称为Newport Bad News)

“听起来真是够坏的。那咱们就来谈一谈你记忆里最坏的事,Barney。”

Barney露出了犹豫的神情 —— 即使他们时常在晚上谈论阿里斯托芬、弗美尔和Barney的函授课程,可有关自己的那部分总是最难的,但是这恐怕就是谈论以上那些美好内容的交换。当他把这想成一个交换的时候,似乎完成这件事也变得稍许不那么艰难了。Lecter在对面冲他眨了眨眼,他吞咽了一下,捏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拳头。

“……我10岁那年,有一回Darwin Jackson到家里来找我父亲 —— 我们都叫他葡萄,因为他那脸色 —— 我听到葡萄跟他说,你啥也不用干,就等在男孩女孩俱乐部 [1] 旁边靠近105车站的路口上,把这袋东西交给接头的人,这事就结了,然后你就能拿到两百块钱。

当时我们住在西南面的Ridley Circle —— 在16街和杰佛森大道拐角那儿,离俱乐部很近,旁边几个街区也有些HUD [2] 提供的廉价公寓,但这个区很乱,只要不是特别穷,谁也不愿住到那儿去,结果那一块儿最后就变成了毒贩和流氓的聚集地。甚至一些很小的男孩都在四处兜售廉价的hash [3]和poppers [4]。

那一天晚上,等大家都睡下之后,父亲到了汉普顿大道,他在夜色里等了半个钟头,靠在一根悬了双旧球鞋 [5] 的电线杆下边,直到一群流氓过来把他打了个半死,他们抢走了所有东西,而他一动不动地被打了十五分钟也没有反抗。回家后,他没挨过几天就死了。”

Lecter坐在黑暗里,把手搭在桌子上,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探入到对方的痛苦中,他细嗅他们,并加以评判,就像是从前在他的心理诊室里所做的那样,痛苦 —— 大体平淡无奇。

“我得说,这可真是教人失望 —— 人们创造偶像,可轻易崇拜的人到头来不过是尊小小的泥塑像,还没等到他来遮风挡雨,自个儿倒是先从高墙上倒下,化为齑粉了 —— 什么都剩不下。你要是从记忆里回头看看,就发现连它刚造好、还完整的时候,上边浓妆艳抹的油彩都是粗制滥造,红的绿的糊在一块,简陋得让人不忍细看。所以还有什么能满足期望呢?那曾是金光闪闪的,如今都变得黯然失色,向脚下看去,只剩一堆泥土的碎块。”

Barney坐在那,他凝视着自己的脚下,脸上带着茫然,仿佛还在奇怪他的痛苦怎么能用三言两语就给概括完了。过了很久,他才拎起充电手提灯,跟Lecter道别。他把椅子摆到走廊对面的空房间里,他的手落在黄铜的门把上,那块冰冷的金属被汗水弄得湿漉漉的,在手心里打着滑。

“Barney,你从小跑步就挺快的吧。” Lecter突然说。他用两根手指叩击着桌面,模拟出一串仓皇纷乱的脚步声。

Barney怔了怔,然后他笑了起来,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如释重负,“是的,Lecter博士,是的。我跑得很快,而这才是最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