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他骑着一匹银色的马,行走在望不到头的州际公路上,没有人看到过这个外乡人的脸,也没有人知道,在他的眼里,一切人其实都是外乡人。

他带着两个年轻的女人,一个睡着了,用极软的绳子缚好了捆在马鞍上;一个已经死了,皮肉残破不堪,被随随便便地栓在马后头在地上拖行。

他来自一个空旷的地方,从未被满足,从未被接受,甚至也从未曾找到过任何一个房间来容纳他自己,他编造梦境,用虚构的情节去填充它,将现实一点点清理出他的空房间,在那其中他从不前行,一切都只在时间的滩涂间久久地徘徊,渐渐的一些脚印重叠了起来,那重复的泥坑,一圈又一圈,深深浅浅。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谁也没有看见这个外乡人骑着他银色的马站在河岸边。他的手握住缰绳,将马背上的女人稳了稳,自己从侧边滑了下来,他走向那个拖在地上的女人,割断捆着她的绳子,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到河边,河水是黑色的,既不湍急也不平缓。他把她像一叶纸船那样放在河面上,他的脚背深陷进泥土里,土壤从四面八方拽着他,仿佛是那片河岸在试图挽留他的脚步。

他甩开河岸,甩开黑暗,跨上马背去建造新的迷宫,用疾驰的点和线连成猎户座,那连绵的、永不停顿的迷宫。

*

野牛比尔找到了第七个受害者。

参议员Ruth Martin的独生女Catherine Martin被绑架了,凌晨两点四十五分巴萨德启动了一级戒备,强制监听及人质营救小组都已在待命状态,起初的几个小时人们以为这是起为了索取赎金的有组织绑架事件,此案自然归属在有组织犯罪侦破系统下,司法部的Krendler扬眉吐气,仿佛看到进入议会的大道在他的大脑门前闪着金光,他简直恨不得凌晨两点就打电话给参议员指天发誓一定要把她女儿找到。然而仅仅几个小时后,一名巡警就发现了缝着Catherine名字标牌的衬衣被丢弃在孟菲斯的大街上,衬衣被人从背后剪了一刀 —— 就和前几次野牛比尔的受害者一样,这案子就又回到了行为科学处手上。

清晨六点半Jack接到局长打来的电话,对方婉转地提示了行为科学处目前的境况与发展,及未来可能碰到的经费问题,之后又好心地点拨了他一番如果办成这个案子,参议员的影响力将对扭转这个局势起到多大的帮助。

“Phil Adler刚从白宫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现在外面都在说PRISM [1]和国家安全函的事,国安局和FBI直接进入九大互联网公司中央服务器造成了民众的恐慌,包括Facebook在内的三家互联网公司都已经公布了请求用户数据,当然,这主要还是国安局的烂摊子 —— 是司法部长和NSA主管下的强制令,但是犹他数据中心 [2]截获的信息有多少进了你的ViCAP?你们现在还在采用那些冗长的前端犯罪数据输入表吗?有组织犯罪拘捕是重头,国会不会拿它的经费来开刀。我们自己局里,DCSNet [3]项目已经花了不少钱,明年还有多少预算能报在ViCAP的数据库上,这点你要好好想一想。”

“这是一个机会,” Jack听到电话那头说,“想想看,一个机会,你得抓住它。”

一个机会,Jack在心里重复着,突然觉得有些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