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那座拥有四个窗户的小房子,简陋、扁平,最右边的窗户上破了玻璃,只用塑胶布随便修补了下,在糟糕的天气里,雨水从外面灌进来,汇聚在碎了块瓷砖的流理台上,渐渐聚集不下满溢出来,滴滴答答的积水落在湿淋淋的地板上。台子上散落着几个吃过的食物纸袋,袋口在积水里开翕着,四处买来的家具拼凑在一起,总是匆匆忙忙带不了多少东西就又上了船,总是在凌晨或是夜里。离岸的时候他爱把头靠在船头的桅杆上,脸面向船尾,看着幽邃的林间升起了雾气,那雾气像梦境一般铺陈开来,渐渐淹没了还在沉睡的天空和大地。
“反正迟早得丢掉,不如就凑合着用吧 —— 这样想的人也是为数众多。”
“那么我们继续 —— 死者是Raspail的恋人,野牛比尔是否也是后者的恋人?”
“算是吧,这么想让我不舒服 —— 总有那么一两个病人是会让人不舒服的,当然比起展示窒息装置的那一位造成的不舒服,他倒可以称得上是循规蹈矩了。”
“所以你就把他杀了,端上了招待爱乐乐团成员的筵席?”
“有那么一点这个意思,也是因为我来不及再上商店买东西,嫩牡蛎和白块菌都订好了,主菜的材料却还没有备齐,Rachel DuBerry总是说风就是雨 —— 恐怕你在问询时也见过她,她是乐团的赞助人之一 —— 筵席这样的事是强迫不得的。”
Will避免自己的想象再次触及到那其中的细节。
“虫蛹对于野牛比尔的意义是什么?”
“蛹的意义在于转变,即使那转变也许只是假象,又或者,甚至只是对假象的第二重误读。转变——变形,我想你还记得我们共同的朋友,Francis Dolarhyde,他在这方面也有些狂热的爱好。 —— 顺便说一句,他对你做的事让我十分痛心。”Lecter抬起手指在象征性地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继续说下去:
“而变形的目的,就是将爱 —— 或是假想的爱延伸到原本的形体所无法触及的空间。人们狭小的心里有着不切实际泛滥着的勇气,让他们充满希望地将变形视为残酷的考验,以为赤脚走过火堆后便会拥有脱胎换骨的命运。
变形本身倒也带有几分狂乱,看看奥维德 —— 既要相信卢克来提乌斯的原子论,又要相信毕达哥拉斯的灵魂转移说,取个折衷点,神、人和万物倒是能随意转变了。在这其中,提瑞西阿斯和西同的转化又是那么不约而同 [4]。”
“你是否在暗示他和Dolarhyde是同一种人?”
“是不是同一种人又有什么区别?对你来说所有的他们都是一样的,而对Crawford,他还不是只把他们分为有组织和无组织两种?说起这个,我在这儿住了八年漆黑的屋子,委实觉得了无生趣。我想要一间看得见风景的房间,在一个联邦的机构里,拥有一片景色,能看到树,甚至是水,我会珍惜这片景色的。”
“我会转告Jack。”
“可是我并不是在和你说,你可当不了一只传话的鸽子。”他带着笑意看向Will侧面的走廊,在那里,靠近天花板的墙角被安了一个细小的窃听设备。
“那么,希望他们会满足你的愿望。”
“他们是应该这么做,Catherine Martin可还在不知哪儿的地方等着被剥皮呢。你现在还做梦吗,W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