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脑给他回放了一段很长的旧事,他都差点抛却在记忆底层了的,平淡的旧事。时间过得很慢却很执拗,仿佛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和修正的。可是他觉得大脑还给他了一些本来被夺走的东西,是什么?他尚未察觉到。
再清醒一点,皮肤的触觉也恢复了一些,麻木的四肢也稍微能听从自己使唤了,才感觉到有人在拼命摇他的手腕。可是那种摇晃感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斥责的声音,那个人听上去很凶,似乎还把晃他手的人逐到了别处去。
他觉得自己像刚从泥淖里被刨出来,浑身酸痛得如同一个姿势保持了大半辈子。然后他看见了穿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里外三层地围着他——准确说是围着他的病床。有人在调整鼻胃管,有人在检查他头上的纱布,那个叫蜡花的女子夹在第一层,正在一边盯着他右边床头的心电监护仪一边写档案。
“蜡花。”他吃力地唤着人群中那个唯一认识的女子。
“嗯?沃克?”
“我……我是不是秃了?”
在场的医者听到这话都忍俊不禁。
“神志不清了整整半个月,清醒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我以为你会问我要一杯水,甚至你想要一杯葡萄酒我都不觉得奇怪,或者,至少问问你的男朋友在哪里?”蜡花笑道,“的确是秃了,方便消毒和清创。可是你真的担心这个?”
“不太担心。”亚连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那么,给我一杯水吧……当然最好是一碗粥,我好饿。”
“想喝粥?”蜡花笑得更开心了,“那恭喜你,鼻胃管可以拆了,你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我们往你鼻子里灌了多少纽迪希亚的营养剂你知道吗?那很贵的。”
“还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沃克先生,”站在床脚的一名护士忍不住说,“嗯……你感觉到了吗?”
“你们不告诉我,怎么感……”亚连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我,可以好好说话了,对么?”
蜡花点点头:“这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的惊喜,其实在训练中你的失语症已经恢复得基本能够正常对话了,可是仔细想想还是有些颠三倒四。现在看来交谈流畅多了,不是吗?”
亚连怔怔道:“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半个月前,你在音乐厅后台昏倒了。”
马纳推开人群,在病床边站定,温和地说:“医院送诊,你的颅内血肿有异常扩张的迹象,而且速度很快,于是蜡花小姐决定实施紧急手术……当然,这种情况是不需要监护人签字的,所幸也算是免除了你的一大心结?”
亚连沉默了半天,点点头:“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他扬起脑袋,别扭一笑。
“那你未免太低估现代医术了,”马纳凝视他的眼睛,“不过是个开颅手术而已,世界上每天都有几万人在做。何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