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银刀一转,也开口道:“正是此理。你倒瞧瞧你自己,硬拼不过就在此饶舌,空拥祸世名堂,净逞鹩哥能耐,还以为自己多了不起么?”

“哼,我究竟是何名堂能耐,你们心中应当再清楚不过!”拖延了些许时间,功体有所恢复,白无相便不再继续口舌之争。他阴仄仄盯着众人,并指一抹眼前,欲勘破师无渡隐身之法,可尝试数次,均告无效。心中正疑,他倏然回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莫非是那道符…!她竟取来给你用?!”

不等师无渡有所反应,白无相手背上攥起筋节,声线微颤,亦诧亦叹亦冷笑:“好…!好一个南宫杰!也不知是在咒我死,还是在咒你呢!”

“少废话!”听他又来编排灵文,师无渡胸中气涌,抬扇便要再展杀招。白无相厉声大笑:“你以为有这符篆,我便奈何不了你了么?”说着,便将丧幡狠狠磕撞向崖面,落点处顿时激起层层赤辉。山体剧震,荡动颠簸,摇落无数碎石,外覆烈焰,划成满天火雨。掠至半空,火石蓦地炸裂,沸然四迸,真真如雷落星陨。

众人始料未及。裴茗下意识护向身边,将师无渡揽进怀里,欲以身作盾、挡住飞溅的星火。而四下虽炎浪滚滚,却无灼热之感,裴茗纳闷,睁眼一看,身周竟已笼了一弧澄澈水罩。

“裴兄可有受伤?”师无渡声音传来,露一丝担忧。裴茗耳根发烫,连忙放开手,刚想应一声“无碍”,低头时却愣住了——入目不再是透明虚空,水师兄身形眉眼已然重现;贴在他胸口的那张符篆,竟遭冥火燎噬,只剩下支离残破的半张。

焱霆渐消,白无相唾出一口血沫,将断作两截的丧幡掷在地上。师无渡也揭去残符,信手一抛,扇底再泛粼粼细浪。与此同时,熔岩中鸣声啾啾,竟冒出无数怨灵,或攀崖壁、或浮虚空,向众人围合聚拢。这些怨灵并未展露攻击之意,就位后也只呆滞地守在原地。可不知为何,那一张张扭曲空洞的面庞,仅是看着就教人不寒而栗。

贺玄斜眄一眼,只觉难以名状的恶感冲上心头,于是当即震出真元气劲。近处的怨灵被摧落大半,状如烂絮,却并未消弭,而是迅速融回一团,重新拼挤出臃肿变形的五官。师无渡生性好洁,目睹这场面时不知联想到了何物,顿时面如菜色、一阵胃逆,挥手就在身畔布下三层水幕,还不忘将裴茗也拉到水幕后,这才好转一些。

与花怜对视一眼,贺玄决定先下手为强。三人步移影换,瞬间俯踏而出,再展锋芒。白无相矗立原地,靥容阴森,直勾勾盯着来人,将诛心悬竖身前,掌心在剑刃一抹。随着殷流如绡,他迅速低念出一串谲异音节,霎时间怨灵齐声啸啼,哀惶凄切,属引不绝。花城竟眼前一晃,魂动魄荡,胸中鼓满了无端悲悸。明明鬼魂不需呼吸、也没有体温,可他仍觉喘不过气,胸口似有千斤重。暖热正一点点被剥离,恍似重回数百年前的战场,血流漂橹,风惨日曛。而铺天腥云之下,冰冷残缺的身躯僵挺在地,无光的死瞳不瞑,眼睁睁看着神庙前那紫宸金身轰然倾塌……正溺心戚切,胸前倏然腾起一股淙淙清气,驱散苦痛轸伤,正是南宫杰之前分发的清心符。

一个激灵被拉回现实,血雨探花顾不得其他,揣起残符便去觅谢怜。只见仙乐怔怔跪在地上,目失焦距,泪流满面,仰起头不住唤着父王母后。他衣襟内也有灵光正闪烁,想是清心符已被催动,可惜效用不足,未能破除心障。花城连忙握住谢怜双手,输引灵气,又喊了好些声哥哥,总算助他从幻境中脱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