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到这儿,她慢慢睁开眼睛朝一旁望去,就见小堂儿正低头认真的挖着蜜瓜里的瓤肉。他挖得很仔细,手也不沾着一点儿,每一勺的大小都是正好能入口的。周孟氏这么一看,不由一阵心软,小堂儿即便不是她亲生,可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他与她有血亲,长得也更像孟家人,小小的模样白白净净,瞧着还是讨人喜欢的。
只是再怎么说也是暂时过继来的,总也要还回去,这早晚的事儿多也没什么好纠结。周孟氏想了想,还是下了决心,坐起身道:“堂儿在干什么呢?”
小堂儿一见周孟氏醒了,忙将膝上挖得差不多的半颗蜜瓜放下,端了那几乎盛满的一碗蜜瓜:“父亲昨天给母亲买的蜜瓜,我都把瓤肉取出来了,母亲用这勺舀着吃,不会弄脏手。”
他的小脸上满是认真,周孟氏看着他接过碗,笑着说:“堂儿真乖。”只是她却没吃,又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堂儿,你想家吗?”
小堂儿在周府住了两年多的时间,虽一次没提过母亲和哥哥,可思念却不是没有的。他点点头:“想啊,想娘亲,也想哥哥。”他这一说出来就有点想哭,眼睛里红红的,泛着泪花。
周孟氏道:“母亲现在肚子里有个小弟弟,如今看不出来,等他再长大些,我这身子重了更不好照顾你了。你若是想家,我就送你回你娘亲身边,好不好?”
她这向来果断利落的一个人,很少能这么温柔的同旁人讲话,一旁丫鬟春梅心里暗想,周孟氏本来是个有一不说二的人,若以后一直这么轻声细语的讲话不露了心思了,岂不是更吓人更不好伺候了?
可小堂儿哪里会管这些,一听可以回家,真就没有一点舍不得的,同当年答应来周府一样,也是一口就答应了。周孟氏一见他也不赖着,自然松口气,着下人打点妥当,挑个日子就准备将小堂儿送还给张孟氏。可不想天有不测风云,她算计得再怎么周密也不如老天爷翻脸快。就在她预备将小堂儿送还张家的前夜,张家突然来人知会,说张孟氏出事了。
原是她为谈生意亲自坐船远行,船到半路遇到风雨,船翻货撒。张孟氏从那日起就失了音讯,眼下已经足足三日,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小堂儿虽还不更事,可他却知道,自己的娘亲也许没了。他又怕又伤心,哭得撕心裂肺喊哑了嗓子,从白天哭到晚上,直到哭累了蜷在床上的角落昏睡过去,仍还是挂着眼泪。
周孟氏也不好受,毕竟事出突然,出事的是她的亲姐姐,她再没良心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可她也烦躁,因为在张家人眼里,改了姓的小堂儿已经算不得张家人了,她想把小堂儿送回去,奈何张家人不收了。
按理儿子继承香火,万没有把儿子往别人家推的道理。当初借继小堂儿来周家时,周孟氏自觉没少花功夫花心思,可如今张孟氏下落不明,张家却不知缘何不愿接受小堂儿回去。万般无奈之下,周孟氏硬着头皮又把小堂儿接回了家,这回在周春富面前不好交代了。
可这次,周春富不如头一回见小堂儿那样不待见,加上他稍稍有些惧内,不敢把话说得太重惹了周孟氏翻脸,琢磨良久才说话:“这张家不收,咱们就自己留着吧,等咱儿子出生他正好能陪着玩儿,府里上下也不差他一口饭。”
他这话果然让周孟氏面上缓和不少,于是略略大了胆子:“再说你姐姐不过是暂时没找着人,说不定她没事儿呢,到时候你要想,把堂儿还给她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