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总要替代老子,父亲怕他,因而恨他。所谓结党营私的罪名,就是怕他夺了主公的位置。

曹丕越想越恨得牙痒。你既生我,何必怕我怨我,何必跟囚鸟一般待我辱我!

他的心理炽火盛烈,他要烧毁这具囚笼,他要让熊熊烈火从他身边蔓延开去,一路沿着许都的长安街烧到父亲的相府,将他烧得灰飞烟灭!

情至诗发,不平则鸣!

连吟诵出来的诗都与他父亲的不一样。

“月落星垂,天摇地坠。鹊鸟,何处可归?”

郭宾嘴角上扬。此诗诗品虽比不得丞相那首,曹丕的情意却积蓄到了顶峰。他边念着,身边的乌鹊越聚越多,好歹能将房里的月光遮住一小半。

郭宾只道曹丕的恨意因他而起,喜不自胜,张开臂膀,欢迎来杀。

谁知曹丕跟他眼神一碰上,身边的乌鸦马上散去几只,这个口子一开,满屋的乌鸦迅速消融在月光之中,只余得两三只稀稀落落地附在他的肩上和胳膊肘上。

曹丕恨不起郭宾,反而瞧着他时,连对父亲的恨意都不断退却。他不敢再恨,甚至不敢去报复他的父亲,他唯恐把郭先生搭进去。

他有些偷偷想,要能够抛掉曹丕这个名字,作个真真切切逍遥自在的曹不一,与先生这般整日游历各方,把酒言欢,日头也是极好。

再这么想下去,连最后两三只乌鸦都化为灰飞烟灭。

曹丕反应过来,低头检讨:“丕又让先生失望了。”

郭宾是真失望,他做那么多,每天晚上耗费元神地冲破藩篱跑出来,就想让曹丕对他出手。

你不恨我,那我就让你恨我。

郭宾勾勾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