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正与自己有关,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得很,他们之间或感情深厚、或心意相通、或志同道合。虽然不知会馆最终如何处理了那场事件,但主谋已死永远是最好、也最方便的结果。因此风息明白,倘若自己身份暴露,会馆一定会就同伴们的“危险程度”重新考虑。
——他从来都是执念深重的人,重活一遭更是如此。然而他的同伴们却不全是这样,与其说是追随,更多的是陪伴。但他终究还是令他们失望了,有关家园的承诺随着那场大战的惨败烟消云散,甚至连他也选择抛下一切,以一个垂死挣扎的可笑姿态留在面目全非的故土。
这样的自己,已不配再拥有同伴。妖精生而自由,理应属于广阔天地,那些逆势而行、逆流而上的事,只他一个就够了。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小小的孩子蜷缩在墙角,眼神决绝,如同暗处的利刃。
无边森林瞬间翻作独木枯树,他干脆利落地斩断了属于自己的全部羁绊。当执行者的意志强硬地迫入思想的时刻,他自行引发了精神世界的崩塌,并在同一瞬间再次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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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限跟小黑在门边守了一夜,快到天亮的时候,忽然听到病房里的仪器一阵乱响。两人连忙起身,负责诊疗的生灵系执行者逸风也赶了过来,原来是风息刚一转醒,就拽脱了身上的针管与监测,蒙着被子在床角瑟瑟发抖。
逸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迎面就是一道黑影。孩子小小的手脚在恐惧之中化为黑豹尖利的指爪,将他胸前的衣襟撕开长长的一道:“不要过来!”
逸风没有办法,只得温言相劝。潘靖很快也到了,在门口见到师徒二人,倒没怎么惊讶,只叹了口气:“无限大人,您不能进去。”
无限与小黑就这样被拦在了病房之外,只看到风息像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弓着脊背,发出惨烈的尖叫,对伸来的手报以狠狠地咬或者挠,以逸风一个成年人的身材与力道,几乎完全制不住他。
“我不要——在这里——”
风息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已经出现了过呼吸的前兆,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厥。他清楚自己不能留在会馆,这里有最完善的收容与监视措施,哪怕没有暴露身份,也必定寸步难行。
既然如此,不若顺势而为。
果然,面对他的状况,逸风有些为难地开口:“应激障碍已经产生,他现在对这里的环境非常恐惧,再这样下去会很危险。”
“……上麻醉罢。”
潘靖无奈道,逸风点了点头,刚刚取出针管,眼前却忽然一花:“等等!”
电光石火的一刹,竟是小黑利用“传送”的能力,越过法阵直接进入了病房,张开双臂拦在他们面前:“我想……试一试。”
“小黑?”
门外的无限也是同样惊讶,而小黑没有等待他们的回答,就转身化作黑色的小猫,跳上凌乱的病床。
“不要怕。”他轻声开口,“我叫小黑,你叫什么?”
一瞬间风息恍然觉得时光回溯,仿佛是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最初,在灯火昏暗的小巷中,从天而降的藤蔓卷走来犯的人类,他在巨大的猫妖面前化作兽型,告诉他说,不要怕,我们是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