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霖反手持剑,平举在项上,惨然道:“我平日自诩出身仙门,以普渡苍生为己任,真到了危难之时,竟是无法可想,连一命也救活不得。倘若非要有人在天鼓前血溅三尺才救得了防风集,那便拿我做祭,不要再伤害旁的性命了。”
此言既出,一群村人慌忙跪倒一片,高声呼道:“仙长息怒!”
余晖下,洛霖衣袖翻飞,持剑的手却纹丝不动,平静道:“来吧。”
地上缩成一团的少女忽然猛地支撑着跪起来,对着族长叩首,流泪道:“爹,不要,我不哭了……我愿意,你们不要害他,他本来可以走的,他是为了救人……”
她拼命地抹眼泪,摸地一脸黄泥,神情却意外的镇定。然而仔细看去,她的身子却还在微微颤抖。
人群此起彼伏地叩首道:“仙长恕罪!仙长息怒!”
洛霖长叹一声,手腕一松,飞剑陡然落地。
在那一声脆响的同时,唯一还站着的族长忽然苦笑道:“仙长说得是。太上不辱先,其次不辱身……防风氏若从此断子绝孙,我身为族长,有何面目见先祖于地下?秀儿没做错什么,该死的是老夫啊……”
他就站在天鼓旁边,洛霖的飞剑还在地上,没有人来的及阻止。族长弓起身,全力往坚硬如铁的鼓面上撞去,只那一下,他的头便塌陷了一小块,身子软软地垂了下去。
从远处看去,那一腔喷涌而出的热血在巨大的鼓面上只占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落,在鼓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像一只被拍死在墙上的蚊子。
蚊子在地上抽搐着四条细腿,躺在临秀的怀里,嘴里最后地咕嘟冒出一个血泡,含糊不清着嘟哝了一声,“老天啊”。
临秀埋在族长的怀里,秀发上也沾满了血,眼泪和他的血混在了一起。
她的母亲很早就死了,父女俩相依为命,父亲就是她唯一的亲人。就在这日午后,她在睡梦中被捆了,绑到天鼓前。她的父亲流着泪告诉她,她将是敲响天鼓的祭品。
她平日里就给人太过柔和的感觉,面对屠刀也一样柔和,不会挣扎,甚至不会求饶和咒骂,只是一直在很小声地哭。
现在她不用死了。她的父亲替她当了祭品。
司厩也随着汹涌的人潮一起冲了上去,他被挤在外面进不去,只好在外面听着人群中央七手八脚地拖走尸体,安慰着族长的女儿。
和他一样还在外围的只有洛霖,麻木地站在那里。他站了很久,才弯下腰,捡起地上的飞剑,慢慢地插回剑匣中。
就在此时,人群忽然散开,中间传出一声少女声嘶力竭的痛吼,和一下悠远肃穆的鼓响。
司厩和洛霖齐齐转过头,就见族长的尸体还在鼓前,旁边村民已被扫倒了数人。而临秀孤身一人抱着鼓槌,咬着牙,又一下轰然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