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他被叛军生擒,押到了刑场之上,鬼头大刀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他多日缺水,神志有点混乱,出神地看着远方的青山时,脑海中忽然无端地冒出了一个名字。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念了出来:鸦鸦。

忘川河畔,靴子踩在混沌尸首上卖力挖脊骨的旭凤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顿了一下,用没沾上血污的那只手在末端一扯,解下了那条由煜王亲手系在乌鸦短短的项上的红绸,散落青丝被忘川河畔的乱风吹动。

红绸也随风而落,在落地之前抖了一抖,凭空消失了。

同一时刻,铡刀正要落下,就见一条红绸从天而降,在润玉的周身盘旋一圈后突兀地就燃起了升腾的火焰。

刽子手大惊,后撤了一步。他愣了片刻,高喝一声,又要下刀……

他的力气落在了虚处。

嘀嗒。

刽子手惊恐地低头望去,发现那柄鬼头刀已被融出了一个巨口,铁汁砸在地上“滋滋”作响,他再看去,败军之将竟然毫发无伤地站了起来,带着一身的火焰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只白玉一样的手,那袖风溅起的火花在他的刀柄上留下了一个黑点。

四位监斩,百名精兵,千名围观士卒惊恐地看着刽子手被烧焦了喉咙,纷纷吼道:“凤神!凤神现世了!”

有人不甘千辛万苦抓住的敌国大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从正门离开,一时间放箭的放箭,掷枪的掷枪。

而十八般武器无不化为了赤红的铁水,在他身后现出了一条淋漓铁路。

这天神降世的一幕大大鼓舞了残兵的士气,认为凤神还是保佑他们的,为此淮梧又苟数年。但润玉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并非大肆宣传自己的神迹,而是找来了那些在王府侍奉过他的侍卫们:“你们可知道一个叫鸦鸦的人?”

他们说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这个不知道身份的“鸦鸦”好像从未来过这个世界,没有留下一点影踪,只留给他了一段连内容都记不清晰的梦。

*

那见鬼的凤神好像只怜爱过淮梧一次,之后就回了天上吃香喝辣,再不管信众死活。很多年后,他们终于连凤京也失去了,退到了易守难攻的封州龟缩不出。

就在被围困的第十六天夜里,一只眼冒贼光的黑乌鸦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淮梧王的营帐。它蹲在窗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忍不住往前跳了两步,蹑手蹑脚地溜到润玉的枕边,立在他耳旁,亲昵地用喙梳了梳他颊边的一缕白发。

他没有见过润玉长白头发的样子,觉得很新鲜,只不过回来的也没有那么迟。他哥三十来岁就有了白发,估计是被军情愁得。

乌鸦正要偷偷摸摸地离开,整个室内忽地一阵金光大作,各种怪异的符文在润玉身体三丈为限的范围内亮了起来。乌鸦一愣,大惊失色地发现自己居然飞不出去,也变不回人形了。这束灵符居然还是个真货,虽然人族画出来的残缺版本,但一根羽毛上也没多少法力,刚刚好被它困住,变成了一只真正的普通乌鸦。

它转过身去,对着已经睁开了眼的润玉微抬了抬翅膀,就像一个人无奈地耸肩。